第17章 道士(1 / 2)

集市裡人來人往,唾沫星和菜幫子一起亂飛。

跨刀的衙役神氣活現的在巡街,時不時從肉攤菜攤上拿點吃點。

賣貨的無不陪著笑臉,在攤口前迎來送往每一個潛在顧客,每收一筆銀錢都要高聲喊幾句,感謝衣食父母給口飯吃。

孫長慶戴了頂破氈帽,身子貼在巷子口,手裡抓了半塊燒餅,目光從帽沿下掃視過街的衙役。

等到一名矮胖的衙役在後頭落單,他小心的靠過去,低聲問候聲,“秦老哥。”

矮胖衙役手裡一截草繩,提著兩斤肥豬肉。他扭頭認出孫長慶,訝然道:“啊......你小子居然還敢在城裡露麵?”

“為啥不敢?”孫長慶絲毫不露怯,哼哼笑道:“我姐夫又沒死。我姐夫的後台更沒倒。

眼下勝負未分,倒是平常稱兄道弟的幾位老哥跳出來,想著落井下石,十分可笑呢。”

矮胖衙役又是一驚,實在有些摸不著底。

“怎麼.....你們沒見著我姐夫屍首,怎麼就篤定他死了呢?”孫長慶繼續冷笑,故意詐對方。

矮胖衙役略思量,隨即臉上露出笑容,“誒......秦某向來敬佩周捕頭的硬氣,可沒說他死了。

這都是刑房趙捕頭傳的謠言。

我就說嘛,周捕頭那麼大本事的人,怎麼會死?走走走,咱哥倆找地方喝一盅,好好聊聊。”

“聊啥呀?!”孫長慶將矮胖衙役的手推開,故作神秘的說道:“讓衙門裡的朋友嘴上積點德,日後見了我姐夫,少些尷尬。”

矮胖衙役一愣,就看這街頭混混轉身進了巷子,一會就不見蹤影。

前頭幾名衙役又回來,喊道:“老秦,咋地了?瞧你眼直的,看上誰家小媳婦不成?”

矮胖衙役低聲道:“剛剛孫長慶那小子找我呢。”

幾名衙役連忙手按刀柄,張望問道:“人呢?”

“他說周繼嗣沒死,讓我們嘴上積點德,日後好相見什麼的。”

“你信他吹?沒死咋不見人?周扒皮指不定死在什麼鬼地方了。”

“你見著屍首啦?”

“那倒是沒有。”

“我猜是重傷,不方便出來。”

“這就對了,肯定是重傷,信不過人,躲起來療傷了。”

幾個衙役彼此合計,心裡還真算不準。他們很清楚,縣裡的‘達魯花赤’不管事,隻撈錢。

外來的縣令和本地的縣尉在內鬥。周繼嗣是藍帽回回艾德禮的人,趙捕頭自然跟他叔叔趙庭舉。

“這神仙打架,咱們犯不著摻和進去啊。”

“說的也是,死了周捕頭,咱又沒啥好處。”

“莫不成,周扒皮那家夥還能翻身?”

巷子裡,孫長慶把頭頂的破氈帽一丟,換了身舊衣鋪買來的長衫,連鞋子都換掉,麵貌從痞子變得好似讀書人。

孫氏讓弟弟花錢,意思是買通點人手,好給周繼嗣留條後路。可他知道衙門裡那幫混球是再多錢都喂不飽,反而引來麻煩。

矮胖衙役說‘喝一盅’,他也不去,更不透露太多消息。

唯一能遏製那些衙役欺壓自己的手段就是讓他們有所顧及,否則就像‘蔡爛眼’的瞎眼老娘——兒子一死,家業就要被侵占。

孫長慶花了一上午時間散布消息,給自己營造個寬鬆的環境,免得乾啥事都處處受掣肘。

隻要他還能半公開活動,情況就不算太糟。隻是後續如何,他卻沒底。

找戴藍帽的回回縣令?人家招攬周繼嗣是為了朝巡檢司摻沙子,可不是要招攬個重傷的廢物。

還能找誰?沒了。

周繼嗣躲個一天兩天還好說,若是三五天不露麵,孫長慶狐假虎威的麵目一定被拆穿。

“真要到那個時候,我隻能帶姐姐快快出城,去彆的地方躲著。否則姐夫的仇家那麼多......”

孫長慶見過太多慘事,無依無靠之人總是像魚腩般被欺淩,能痛快死掉就算是福分了。

眼看日過正午,他想著去哪裡找個名醫給姐夫瞧瞧傷勢。

這活還不能太明顯,一旦被有心人盯上,立馬能猜出周繼嗣傷的極重。

隻是江寧城的名醫這兩天倒了大黴,醫術最高的幾位被林長棟請去,弄得生死不知。

正尋摸著呢,冷不丁有個少年大搖大擺的從孫長慶麵前經過。他快步上前,一把將對方拉到路邊,“青峰,你咋跑出來了?”

周青峰仔細打量半天,才認出眼前這穿長袍的家夥是潑皮孫長慶,“大嫂讓我回趟家,我哥在雞籠裡留了東西給我。”

孫長慶問明情況,卻搖頭道:“我剛剛從牌坊街路過,裡頭有人守著呢,肯定是趙捕頭那廝想斬草除根。”

“我哥跟趙捕頭有仇嗎?”周青峰是真不太清楚其中恩怨。

孫長慶搖頭,“唉,談不上有仇,隻是雙方爭權奪利,一旦有機會就落井下石。”

周青峰的想法倒很簡單,堂嫂跪下來求,他也沒拒絕的理由。雖然他意識到堂兄的風評不好,但人在亂世,不能有太高的精神潔癖。

他打算回堂兄家掏雞籠,一切順利則好,若是有人阻攔,則將目擊者全部乾掉。

其成人形態雖然有傷,隻是不方便使用法術,打架還是可以的。不過現在有孫長慶......

“看我乾嘛?”

“不覺著現在家裡大難臨頭,正需要你出力嗎?”

一個小時後,吃飽喝足的孫長慶攢夠了力氣,跑到牌坊街外,朝蹲守的兩名衙役臉上丟驢糞蛋。

兩名衙役‘糞發塗牆’,大罵不止,追著孫長慶就跑。

周青峰輕輕鬆鬆的回到堂兄家,推門進去。院子裡的幾隻雞已經遭了殃,但庭院擺設並無異樣。

雞籠不止一個,他挨個掏,先掏出大把的雞毛和雞屎,好半天後從雞屎堆裡掏出個油布包。

油布打開,裡頭赫然是一塊翠綠的竹牌,正麵用隸書寫‘太上忘清’,背麵是楷書‘清靜無為’。

“這是啥?”周青峰拿著竹牌,莫名其妙。堂兄心心念念要他來拿這東西,還說拿了就能救他,可怎麼救?

就這時,門外傳來聲音。

有人低語道:“師叔,就是此地了。周國泰死後,其子周青峰寄居在其堂兄周繼嗣家。

師侄已然查清,這兩家是遠親,平日並無來往,很難說周繼嗣是什麼心思。”

來人走到門口,發現門沒關,敲了幾聲,喊了句:“周先生在麼?在下太虛觀嚴追風,前來拜訪。”

未得應答,門外兩人走了進來。

一個四十歲許的道士,道冠長袍,身背長劍,留了幾縷長須;一個十五六歲的青年跟在半步之後,臉皮白淨,畢恭畢敬。

家裡就周青峰一人,他很奇怪的望著來人,問道:“啥......你說你是誰?”

白麵青年忽而激動,盯著周青峰手裡翠綠的竹牌,“師叔,找到紫竹牌了,果然在周家人手裡。”

中年道士也頗為驚訝,這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沒想到找尋多年的寶物,居然就在眼前。

他麵帶微笑,伸手道:“小兄弟,貧道嚴追風,並無惡意。你手裡的竹牌能不能給我看看?”

周青峰又不是傻子,竹牌收進懷裡,“憑啥?你臉大嗎?”

白麵青年上前一步,伸手喝道:“小子,那是我太虛觀的寶貝,流落多年,今日終於失而複得。

念你周家保管此寶多年,沒功勞也有苦勞。你把東西交出來,我請師叔補償你些許銀錢。”

周青峰樂了,“我的兒,你也流落多年,今天終於來見爹爹啦?隻是就算你給錢,我也不認你這個逆子。除非你給我磕頭。”

白麵青年大怒,踏步上前,一掌扇了過來,“小混混,目無尊長,敢嘴上占便宜,討打!”

這一掌力度不大,但速度極快,巴掌‘嗖’的一下欺到周青峰近前,顯示對方步法頗為精湛,練過好些年。

周青峰‘咦’了一聲,快速後退半步,雙手端起使個‘拗單鞭’,以披掛和挑肘等動作配合步法移動,實施防守反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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