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一不同的是,此前開封府秋闈中,三位考官之一的薛田,並沒有擔任春闈考官。
而是一位名叫馬元方的官員,成為了三位考官之一。
寇季對這位名叫馬元方的官員,不太熟悉。
仔細的查閱了一下他的過往以後,才知道他是一位人物。
此人在青史上,並沒有什麼大的名頭,但卻是一位難得的性情中人。
馬元方,太祖建隆年間生人,濮州鄄城人。
淳化三年進士及第,先後曆任多職,官至給事中、權知開封府事,其後又以樞密直學士知並州,再遷兵部侍郎。
此人身上的正職,跟寇季等同,但是此人身上的虛銜,卻遠比寇季要高很多。
之所以說此人是性情中人,那是因為此人做過兩件性情中人才能做出的事情。
即便是到了如今,也一直被人當作茶後的談資。
其一便是,此人年少時,其父在太宗北伐的時候,隨軍充任監軍,在攻打幽州城的時候,因為糧草耗儘,無法追趕上大軍,被遼人捕獲,殺死。
此人剃去了頭發,充作僧人,先後尋找父親遺體多年。
其二便是,入仕以後,擔任京東轉運使的時候,路徑濮州巡查的時候,濮州知州蔣信設盛宴款待他,被他捶了一頓。
大抵是蔣信那廝,在任職濮州,沒少搜刮民脂民膏,然後用民脂民膏招待馬元方,馬元方忍不住心中的怒火才揍了他。
蔣信那廝最後是什麼下場,寇季沒有細查。
但是馬元方卻因此,被貶為宿州知州。
也正是因為有這兩樁事,寇季才覺得馬元方是性情中人。
……
三月初七。
寇季一大早在向嫣的伺候下,穿戴著官服,他捏著手裡的一份名單,看著那上麵一個又一個讀書人的名字,幽幽的道:“彆看現在鬨得歡,小心將來拉清單……真是至理名言啊……嘿嘿……現在就是拉清單的時候了……”
我寇季是誰想罵就能罵的嗎?
難道在罵我之前,你們不知道我是一個睚眥必報的人嗎?
“相公……什麼是拉清單……”
向嫣幫寇季穿戴好了官服,疑問道。
寇季收起了名單,淡然一笑,“沒什麼……這幾日為夫要在貢院裡忙碌,府上的事情就有勞你操心了。”
向嫣笑吟吟的道:“妾身明白……”
寇季捏了捏她的臉頰,在她嗔怒的神情中,出了房門。
寇季坐著馬車,一路到了貢院。
貢院門口早已聚滿了前來參加春闈科考的舉子。
其中最騷包的,要數柳永。
旁人送考的,不是父母妻兒,就是俊秀小廝,俏麗的丫鬟,唯有柳永。
身邊鶯鶯燕燕圍了一大堆的青樓女子。
一些平日裡難見的花魁娘子,在柳永的送考隊伍裡,隻能在外圈遊走。
貼近柳永身邊的,隻有幾個才貌雙絕的清倌人。
貢院門口。
但凡男子,凡是看到了柳永身邊圍著的鶯鶯燕燕,無一不露出羨慕的神色,然後暗戳戳的往地上啐一口,大聲的喝斥一聲。
“有辱斯文!”
“……”
以寇季的身份,在開考之前,原本是不應該跟某個考生走的太近的。
但他瞧著柳永身邊的鶯鶯燕燕有些太多,實在有些忍不住。
“砰砰砰……”
寇季掀開了馬車上的窗簾,把馬車車壁敲的嘣嘣響。
“你們擋住本官的去路了……”
寇季嚷嚷了一聲。
那些個女子們聞言,側頭瞥了他一眼,不以為意。
她們一個個皆是絕色,平日裡往她們裙下鑽的官員,不知凡幾。
甚至有一些朝中重臣,也是她們房裡的常客。
所以她們還真不怎麼在乎一些尋常的官員。
隻是……
寇季是尋常官員嗎?
明顯不是。
那些女子們一時沒認出寇季的身份,不代表柳永認不出。
當寇季聲音響起的時候,柳永第一時間就看向了寇季,認出了寇季。
幾乎沒有任何猶豫。
柳永推開了身邊的鶯鶯燕燕,湊到寇季身邊,躬身施禮。
“學生柳永,見過寇工部……”
那些女子們見到了柳永以學生的身份向寇季施禮,也聽到了柳永稱呼寇季的官職,頓時知道了寇季的身份。
一個個趕忙讓開了寇季馬車前行的道路。
唯有一女,站在柳永身側,對寇季欠身一禮,不卑不亢的道:“賤妾蟲娘,見過寇工部……”
寇季略微一愣,在蟲娘身上打量了幾眼。
蟲娘模樣很靚麗,年紀在一眾女子中,屬於偏大的那一列。
約有二十五歲上下。
身上沒有一點兒風塵氣息。
像是一個知書達理的大家閨秀。
也難怪柳永會在萬花叢中,取其為情人。
寇季對蟲娘微不可查的點點頭,目光落在了柳永身上,淡淡的道:“你連考三次不中,不是沒有道理的……”
柳永渾身一震,宛若遭受了雷擊,一臉愕然的盯著寇季。
蟲娘臉色一白。
其餘的女子則用憤怒的目光盯著寇季。
寇季不再多言,放下了車窗上的窗簾,淡然的吩咐了一聲,“走……”
車夫架著馬車,在眾女子們憤怒的目光中飄然而去。
柳永嘴皮子有些哆嗦的回過身,低聲問蟲娘,“寇工部這般說,莫非是不打算取中我?”
蟲娘臉色蒼白的上前,握住了柳永的手,哀聲道:“若是連他都不肯取你,你此生……”
後麵的話,蟲娘沒有說下去。
但她話裡的意思,不言而喻。
若是寇季這般非常人,都不取中柳永的話,那麼柳永此生,就彆想中進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