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表現出了高尚。
就讓那些人看到了自己的醜惡。
他們自慚形愧之餘,也會惱羞成怒。
惱羞成怒以後,自然會抨擊劉亨。
彈劾劉亨狂妄無禮,彈劾劉亨彆有用心的奏疏,如同雪片一樣飄進了皇宮。
寇府內。
劉伯敘跑著進了寇季的書房,氣喘籲籲的對寇季道:“伯父,我爹被人彈劾了。”
寇季正在跟寇天賜講述府上所有匠人的特點,以及所擅長的手藝。
聽到了劉伯敘的話,寇季讓寇天賜自己在一旁先等著,他招了招手,將劉伯敘喚到了身邊。
待到劉伯敘走到了寇季身邊以後,寇季唏噓著道:“你爹想把王位傳給你,可不容易啊。”
劉伯敘盯著寇季,疑問道:“那您將王位傳給天賜,為何……”
不等劉伯敘把話說完,寇季就搖著頭道:“你爹跟我不一樣……”
劉伯敘盯著寇季,他不明白,哪裡不一樣。
寇季卻沒有多做解釋,而是盯著劉伯敘問道:“你前來找我,可是要我幫你爹?”
劉伯敘鄭重的點頭,道:“我不要什麼王位,我就要我爹陪著我就行。”
寇季歎了一口氣。
他是知道實情的。
劉亨是為了護著他,所以才要將王位傳給劉伯敘的。
但他不能將這個實情告訴劉伯敘。
劉亨既然沒說,他就不能越俎代庖。
“你在府上陪著天賜,我入宮去看看。”
劉伯敘重重的點頭。
寇季吩咐府上的管事安排了一輛馬車,然後坐著入了皇宮。
一路上亮出了腰牌,暢通無阻。
到了資事堂前,寇季就看到了跪在哪兒的劉亨。
以及在他身旁指責他的禦史們。
禦史們滿口唾沫星子的在指責劉亨。
劉亨跪在哪兒,盯著資事堂內,一言不發。
寇季歎了一口氣,走到了劉亨身邊,對那些正在大放厥詞的禦史們淡淡的說了一聲。
“你們先離開吧。”
禦史們那肯答應。
他們盯著劉亨罵了許久,剛從劉亨身上找到了一點當禦史的感覺,怎麼可能輕易離開。
“寇先生,劉亨狂妄,藐視官家,乃是大罪。他若是不認罪,天下人會如何看待官家?”
寇季如今無官無爵,所以禦史們喚寇季一聲先生。
雖說寇季很快就要去就藩了,可寇氏權勢還沒有徹底消失乾淨。
禦史們還得給寇季三分薄麵。
寇季聽到了禦史們的話,麵色微微一冷,“王爵,豈是你們能夠輕辱的?你們是覺得我們馬上要離開汴京城了,所以奈何不了你們嗎?”
禦史們一愣,張了張嘴要辯駁。
但其中有人卻生出了退意,輕聲咳嗽了一聲,低聲說了一句什麼。
其他的禦史們一個個冷哼了一聲,離開了此地。
寇季走到劉亨的身前,蹲下身,盯著劉亨的眼睛,問道:“何必呢?你被人彈劾以後,伯敘立馬到府上找我求救。
我看得出,他已經認可了你這個父親。
也有點離不開你。
他比我更需要你。”
劉亨盯著寇季,平靜的道:“我就剩下了你和伯敘兩個親人。你的處境比伯敘危險,所以我必須留下。”
寇季再歎了一聲,道:“我去跟官家說說……”
寇季入了資事堂。
看到了趙禎坐在座椅上直歎氣。
看到了呂夷簡和王曾二人在低頭處理的政務。
“草民寇季,參見官家……”
“四哥你來了……你快給朕說說,劉亨到底是什麼意思,逼宮嗎?”
趙禎見到了寇季,直接開口問道。
呂夷簡和王曾放下了手裡的政務,抬頭看向了寇季。
他們想看看寇季能給出一個什麼樣的答案。
寇季站在堂中,坦言道:“劉亨知我不通武藝,也知我府上的侍衛們回頭要全部離開。所以他想留在汴京城,護著我。”
趙禎聞言,幾乎毫不猶豫的道:“朕不可能將四哥置於險地。”
寇季點頭道:“他也知道此事,但他就是想留在我身邊,儘一份心。”
趙禎皺起了眉頭。
呂夷簡見此,盯著寇季開口道:“寇季,王位並非兒戲。官家留下你,已經冒了天大的風險。若是再留下劉亨,那到時候其他幾個人人人效仿。
那朝廷封的什麼王?”
朝廷封王,旨在削弱謀朝篡位的風險。
若是朝廷在封了王以後,還允許寇季、劉亨、種世衡等人留在汴京城。
那封王跟不封王,沒區彆。
朝廷將他們封王,封出大宋腹地,就是為了減少他們對軍中將士的掌控和影響。
而不是削弱他們宗族對他們的支持。
寇季等人若是封王以後,還不離開汴京城,不離開大宋腹地。
那他們就能一直保持著對軍中的掌控和影響。
像是高懷德、曹彬、潘美、石守信等人,在太祖杯酒釋兵權以後,依然保持著對軍中的影響和掌控。
也正是因為如此,他們曆經三任官家,而家門不衰。
若不是寇季培養了新將,立了新軍,取代了他們幾家在軍中的影響和掌控。
趙禎想要整頓皇親國戚和武勳的話,也沒有那麼容易。
所以,想要徹底的剝奪寇季等人對兵馬的影響和掌控,隻能讓他們去邊陲,去就藩。
他們若是不去就藩的話,那朝廷封王根本沒有半點意義。
趙禎在封王的時候,呂夷簡等一眾文臣沒有拚命阻止,也是因為他們知道封王背後的真正意義。
如今劉亨要毀掉這個意義,呂夷簡和王曾自然不能答應。
寇季聽到了呂夷簡的話,沉聲道:“我自然知道朝廷封王的意義,可劉亨跟我們都不同。
他在我大宋早已沒有了舊部,也沒有掌控我大宋任何一支禁軍。
他昔日的那些舊部,早就隨著這些年的調動,分散到了各地。
他如今能掌控的,就隻有一群倭人。
所以他留在汴京城,對朝廷不會有半點影響。
不會影響朝中的政事,也不會影響兵事。”
呂夷簡沉聲道:“話雖如此,可此例一開,人人效仿,那朝廷可就有麻煩了。”
寇季歎了一口氣道:“劉亨會以平民之身住在汴京城。期間不會乾涉兵事,也不會乾涉政事,更不會仗著之前的官身去做什麼。”
“即便如此……”
“我可以保證其他人不會效仿。”
“你拿什麼保證?”
“寇字夠嗎?寇字若不夠,效仿之人的腦袋夠不夠?”
“……”
聽到寇季此話,呂夷簡瞪了寇季一眼,不再開口。
趙禎思量了一下道:“既然四哥把話說到了這個份上,朕不答應也不行。朕回頭會在給四哥安排的住處邊上,安排一處地方給他住。
除非他返回西陽,不然不得參政論政。”
寇季躬身一禮,“多謝官家……”
趙禎歎了一口氣,“四哥你趕緊讓劉亨離開吧。一個王爵,跪在哪兒,有損我大宋的威嚴。”
寇季點了點頭,卻沒有急著去找劉亨,而是目光落在了呂夷簡身上。
“任由那些禦史去辱罵一個王爵,有些過火了。”
呂夷簡不滿的喊道:“此事又不是老夫授意的。”
寇季點了點頭,繼續道:“那就煩勞你提醒他們,以後彆去諸王的封地上晃蕩,不然一雙腿怕是保不住。”
呂夷簡瞪眼喝道:“官家麵前,你該威脅禦史?!”
寇季搖了搖頭,“我沒有威脅任何人,我隻是想讓他們記住,王就是王,不可輕辱。”
呂夷簡質問道:“這還不是威脅?”
寇季盯著呂夷簡反問道:“這算什麼威脅?我大宋征戰四方,俘獲了敵方皇親國戚、王爵等,尚且會以禮相待。
怎麼到了自己人身上,這一條就不管用了?
我們自己人,難道還比不上那些跪在我們膝下瑟瑟發抖的敵人嗎?
也就劉亨老實,知道委曲求全。
換成了朱能、種世衡等人,你讓那幾個禦史再試試。
你信不信他們拚著王位不要,也要宰了他們解恨。”
呂夷簡還要開口,卻聽王曾歎了一口氣道:“我覺得寇季說的對。朝野上下,皆有禮法,皆以身份論尊卑。
王爵在諸爵之上,亦立於百官之首,不可辱沒。”
呂夷簡瞪向了王曾,像是在質問王曾‘你到底向著誰?’
王曾卻沒有理會他的目光。
寇季也沒有理會呂夷簡。
他對趙禎一禮,退出了資事堂。
趙禎張了張嘴,想說些什麼,但最後還是什麼也沒有說。
寇季出了資事堂以後,對劉亨道:“起來吧。官家已經答應了,隨後就有冊封的詔書送到府上。”
劉亨點了點頭,站起了身。
寇季瞧了一眼在劉亨膝蓋上的兩團塵土印,沉聲道:“以後彆動不動就跪。以你我對大宋的功績,能當得起你我一跪的,也就隻有太後、官家和長輩。”
劉亨再次點頭。
寇季又打量了劉亨兩眼,道:“先回府,我離府的時候,你嫂嫂正在準備涮肉。伯敘也在府上,咱們剛好可以一起熱鬨熱鬨。”
說完這話。
寇季領著劉亨出了皇宮。
二人到了寇府上。
向嫣已經準備好了涮肉。
寇季和劉亨笑嗬嗬的上了桌,跟向嫣、寇天賜、劉伯敘、寶慶公主、寇卉、趙絮一起,圍在了桌前,吃起了涮羊肉。
向嫣準備的羊肉很多,還有不少犛牛肉。
但桌前的人,似乎都喜歡搶自己親近的人麵前的盤子裡的。
大家你爭我奪的,好不熱鬨。
寇季和劉亨二人,從頭到尾都沒說過宮裡發生了什麼。
成熟的男人都是如此,對家裡從來都是報喜不報憂。
一桌子的羊肉和耗牛肉,最終被消滅的乾乾淨淨。
幾個人捧著肚子,笑嗬嗬的離開了膳堂。
留下了一桌子的殘羹剩飯,讓人去收拾。
吃完了東西以後,天色不怎麼好。
所以劉亨和劉伯敘也沒有離開,乾脆就在寇府住下了。,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