寇季既然答應了收王安石和曾鞏做學生,也答應了讓他們去文昌學館讀書,那書房裡就沒有他們兩個什麼事情了。
彆看他們在史書上名聲赫赫,現在隻是兩個任人捏扁搓圓的毛頭小子。
蔡齊隻是擺了擺手,兩個毛頭小子就識趣的退出了寇季的書房。
兩個毛頭小子離開以後。
寇季端起了桌上的茶水,品了一口,笑著問道:“蔡公還有事?”
蔡齊一臉鄭重的點了點頭。
他私底下有點不羈,但是談到了正事的時候,正正經經的。
“我此處交趾,還有許多不懂之處,需要跟你請教。”
寇季一愣。
蔡齊繼續道:“我此去交趾,是為了幫我大宋守住交趾這個大糧倉。但我並不知曉交趾的風土人情,也不知道交趾的莊稼該如何種、如何收。
畢竟,一年三熟和一年四熟,跟我大宋的稻米差距應該很大。
什麼地方一年三熟,什麼地方一年四熟,也請你解惑。
若是我能多了解一些交趾,去了以後也不至於抓瞎。
若是我能多了解一些交趾,去了以後也能儘快的建起糧倉,讓我大宋百姓少餓死一些。”
對於蔡齊這種身居高位、學問高深,還不恥下問的精神,寇季是十分讚賞的。
蔡齊在來之前,必然已經在鴻臚寺了解過一些交趾的資料。
他給蔡齊講那些虛的話,完全沒必要。
蔡齊擺出了一副不恥下問的姿態,明顯是希望他能給點乾貨。
寇季笑著道:“蔡公說笑了,蔡公為了我大宋百姓奔波,我也不可能藏私。我雖然沒去過交趾,但是府上的人一直跟交趾有生意往來。
還有一些常年住在交趾的。
回頭蔡公趕往交趾的時候,我會從中挑選一二,讓他們跟著蔡公。
此外,他們這些年整理出的一些交趾的風土,以及交趾農作物的習性,我也一並交給蔡公。”
說話間,寇季就站起身,從背後的書架上取了一本書,遞給了蔡齊。
蔡齊拿到了以後,迫不及待的開始翻閱。
由於寇季很早很早以前就惦記上了交趾,所以很早之前就派人收集交趾的一切資料。
山川、地理、樹木、花草、動物等等,都詳細的記錄了下來。
有近十萬的人幫寇季在交趾收集資料,所以寇季手裡有關交趾的資料,是最全麵的。
即便是如今掌控著交趾的曹利用,也沒有他手裡的資料全。
寇季在蔡齊翻閱資料的時候,笑著道:“關於交趾一切的書籍,一共有二十一本,這隻是其中一本。
回頭我會派人將二十一本書儘數送到府上。”
蔡齊頭都沒抬,也沒回話。
他已經深深的被寇季給的書吸引了。
寇季給的書裡記載的東西,遠比他想象的要全麵。
書不僅僅隻有文字,還有插圖。
插圖畫的惟妙惟肖的,配合著文字,能夠讓人輕易的了解交趾的一切。
寇季見蔡齊不搭理自己,就知道這種醉心於工作的人,已經通過他給的書,將自己的心神都投入到了交趾去了,根本沒時間答應自己。
寇季也沒有打擾。
他起身走出了書房,對門口的仆人吩咐了一聲。
“蔡公今夜怕是要留宿在此處,你找個人,輪番伺候著。”
仆人答應了一聲,趕忙去找人。
寇季又對守在門口的王安石和曾鞏道:“你們兩個,也彆在這裡站著了。院西有一排廂房,裡麵的東西一應俱全,你們挑一個住進去。”
王安石和曾鞏恭恭敬敬的對寇季一禮。
“是……先生……”
寇季擺了擺手,打發了他們,邁著步子離開了此地。
王安石和曾鞏在寇季走後,對視了一眼,眼中有狂喜、有疑惑、也有鬥誌。
曾鞏率先開口,“你對咱們這位先生怎麼看?”
王安石沉吟了一下,道:“嬉笑怒罵皆浮於臉上。”
曾鞏疑惑的看向王安石,問道:“這算是什麼評價?”
王安石小大人似的背負起雙手,感慨道:“在我大宋朝堂之上,能將嬉笑怒罵皆浮於臉上的人可不多。
算上咱們先生,就兩人而已。”
曾鞏瞬間明白了王安石話裡的意思。
王安石是在告訴他,寇季做事隨心所欲。
而處在權力場上,能隨心所欲的人,便是處在權力最頂峰的人。
曾鞏讚歎道:“先生年紀輕輕就位居宰相之職,自然有過人之處。”
王安石感歎道:“豈止是有過人之處……”
曾鞏再次疑問道:“你這又是何意?”
王安石坦言道:“我原以為,他會因為我出身的緣故,將我拒之門外,卻沒想到他根本沒有問我的出身。”
曾鞏沉吟道:“興許他早就知道……”
王安石失笑道:“我爹隻不過是一個小小的知縣,到了汴京城,連他的門都進不了。”
曾鞏盯著王安石道:“你是說,他收下我們,跟門第無關?”
王安石點著頭道:“民間盛傳,他收狄青為義弟,是因為曹家貴女早就看重了狄青,特地請他從中抬一抬狄青的身份。
如今看來,有失公允。”
曾鞏跟著點頭道:“確實有失公允。但是說他拒收壽王,總不會有假吧。我爹說了,若不是曹公臨死之前留下遺澤,壽王怕是進不了他的門牆。”
王安石道:“汴京城裡有人說他是自抬身價……”
曾鞏吐槽道:“那是因為他們想進寇府門牆,卻進不來,所以說酸話。”
王安石又道:“朝野上下,想拜入他門下的人,恐怕車載鬥量吧?”
曾鞏鄭重的點頭,“他若是開門收徒,恐怕一些在朝的官員都會上門拜師。”
“可是那些人沒有進來,我們卻進來了。”
王安石說這話的時候,眼中閃爍著兩團火焰。
曾鞏激動的點著頭。
“我爹當時隻是一句戲言,沒想到真成了……”
“是啊!做夢也沒想到。昨日我們還在春滿堂跟人爭鬥,今日就超過了他們太多太多。”
“……”
兩個少年人故作深沉的感慨了許久。
最終王安石向曾鞏深深一禮,“多謝師兄,若非師兄提攜,師弟我恐怕不會有今日。”
曾鞏笑容燦爛的道:“你我既然兄弟相稱,又何必計較那麼多。看看先生,再看看劉將軍。
他們兄弟情誼,足以讓很多人羨慕一輩子。”
王安石衝著曾鞏挑了挑眉頭,低聲道:“我們可是先生的入門弟子。”
曾鞏先是一愣,隨後明白了王安石話裡的意思,激動的點了點頭。
寇季準許了他們帶著束脩過來行拜師禮,那就是收他們入了門牆了。
似蘇洵、範仲淹、歐陽修等人,名為寇季的學生,卻隻是科場上出來的學生。
一個自己教的,一個半路撿的。
那個更值錢,不言而喻。
兩個小家夥在史書上大名鼎鼎,但現在隻是少年人。
少年人根本藏不住心裡的喜悅。
兩個小家夥兜兜轉轉在西廂房找了一間屋子,鑽進去以後,也不點燈,一起躺在炕上,激動的說著話。
一說就是一晚上。
彆看他們在寇季麵前表現的很淡定,事實上在寇季答應了收他們入門牆的時候,他們彆提多激動了。
少年人心裡不僅藏不住喜悅,也容易發自肺腑的去崇拜一個人。
大宋朝,最值得少年人崇拜的,就是寇季。
寇季如同一輪驕陽,從出現的那一刻起,就懸掛在蒼穹上,一路攀升,直至正午,普照大地。
讓所有人都仰著頭看向他,卻又不能直視。
他就是少年人的目標、榜樣和偶像。
兩個初出茅廬的少年人,在彆人還在仰望偶像的時候,他們就先一步走到了偶像的羽翼下,還是處在偶像羽翼下最中心的位置。
自然激動的睡不著。
要知道,在他們兩個進入到羽翼之前,羽翼中心隻有一個人。
壽王趙潤。
兩個小家夥激動的一夜沒睡。
寇季也沒睡踏實。
他腦子裡考慮了一晚上的事。
事關他某個學生。
他知道他的學生不是俗物,以後注定要乾一些大事。
他在考慮,將這個愛瞎折騰的學生逐出門牆,還是留下來調教一番,以後衝鋒陷陣用。
考慮了半晚上,他最終還是決定將這個學生留下培養一下,衝鋒陷陣用。
畢竟,好的馬前卒不多。
像是這種敢懟天懟地懟空氣的馬前卒,就更不多。
一句有事弟子服其勞,就能讓這個小家夥幫自己做許多事。
具體做什麼,寇季都想好了。
依照曆史的進程,讓其主持改革肯定不行。
等他位列仙……位列朝堂的時候,該做的寇季早都做完了。
所以改革沒他的份了。
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傳播學問。
大食的學問,還有寇季自己的學問。
他敢喊著‘天命不足畏懼,祖宗不足法’的號子,在大宋身上動刀子。
相信他也能喊著‘我先生說的都對’舌戰天下群雄。
這種人太適合傳播學問了。
不讓他傳播學問,簡直就是屈才。
儒家為大宋套上的枷鎖應該卸下來,百家爭鳴百花齊放,才是大宋通往繁榮興盛的大道。
他絕對是這條大道上最頑強的鬥士,比寇季要頑強無數倍。
由他出馬去傳播學問,要比寇季自己出去傳播學問輕鬆多了。
現在,寇季要做的,就是讓他們好好領略領略大食的學問和寇季自己的學問,將那些固化在他們身上的枷鎖打破。
寇季想通了某個學生的用處以後,睡的格外香甜,一覺睡到了大天亮。
直到向嫣搖搖晃晃將他推醒,一臉好奇的貼了上來。
“相公,你收了兩個學生?”
寇季被向嫣從床榻上拽起來,迷迷糊糊的嗯一聲。
向嫣聲音再次拔高了幾度,“相公,你收了兩個學生?”
寇季被向嫣尖銳的聲音刺激清醒了,他狐疑的看著向嫣道:“有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