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聽到了寇季不會分潤他們多少,他們自然鬆了一口氣。
寇季笑嗬嗬的瞥了趙潤一眼,“你個小財迷,快跟我說說,背後是誰牽頭的。”
趙潤低聲笑著道:“知禮部陳執中……”
寇季臉上的笑意一斂,有些不敢相信的道:“你確定是陳執中?”
史書記載中,陳執中此人不好也不壞,留下了許多典故,但是名氣和能力都一般般。
比起他爹陳恕,差了不是一星半點。
也正是因為如此,他死後在給他定諡號的時候,曾經出了許多波瀾,最終就得了一個‘恭’字。
對,就是一個字。
此人如今在禮部當菩薩,每日到了禮部衙門,什麼也不做,清閒的很。
如今居然背地裡幫豪門大戶扛旗。
寇季有點不太理解。
寇季看著趙潤詢問道:“牽扯有多深?”
趙潤笑嘻嘻的道:“據說是有人找上門,送了他一些難以拒絕的東西。他就勉為其難的為新的交子鋪做靠山。”
“姻親?”
“嗯。”
“難怪……”
朝廷如今對貪贓枉法盯的很嚴。
已經有好多年沒暴露出什麼大貪官了。
趙禎對於貪官汙吏更是難以容忍,發現一個砍一個。
陳執中如今也算是朝中重臣,不可能不知道趙禎心裡的忌諱,更不可能去觸趙禎眉頭。
所以彆人送上門的錢,他肯定不收。
除非是親戚送的。
“他恐怕什麼都不管吧?”
寇季笑著問。
趙潤點頭道:“朝野上下的官員,幾乎都不管自己府上的生意,都是府上的女眷在操持。”
寇季笑著道:“希望他牽扯的不深,牽扯的太深的話,那可就不妙了。”
以寇季的身份,說陳執中不妙,那就是真的不妙。
“朝堂上的事情你們不用管,你們現在隻需要盯著那家交子鋪就行。開張的時候,記得過來找我。”
寇季笑著吩咐了一聲。
趙潤、王安石、曾鞏齊齊應允了一聲。
往後一段日子。
趙潤、王安石、曾鞏就一直在盯著那家交子鋪。
那家交子鋪從盤下了鋪子以後就沒什麼動作,一直到過年,都緊閉著大門。
看樣子在年前,恐怕不會開門。
寇季將那家交子鋪的事情交給了三個小家夥以後,也沒有過於關注。
在年末的最後一大朝會以後,朝野上下的官員就進入到了漫長的年假當中。
趙潤被曹皇後換回了宮中。
曾鞏也會了汴京城的曾府。
王安石一個人孤孤單單的住在文昌學館。
寇季知道此事以後,就讓王安石暫時搬到了竹院。
寇季原以為,多一個人,竹院裡會多很多人氣。
可王安石搬進來以後,竹院依舊冷清。
以往的時候寇季感觸還不深,到了年節的時候,竹院的冷清和院子外麵的熱鬨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寇季身邊即使放著兩個火盆,以然覺得有寒風順著他的袖口往進鑽。
“呼……”
一陣寒風衝開了書房的門戶,卷著雪花在書房裡翻滾。
寇季遍體生寒,打了個哆嗦。
王安石匆匆的跑到門口去,關上了書房的門戶,然後拿了個暖手爐,放在了寇季手裡。
寇季抱著暖手爐,感覺到暖意充斥了全身,剛要誇獎王安石一句。
就見寇卉包的像是熊貓一般,衝開了書房的門戶。
“爹……寇天賜的人到汴京城了!”
寇卉衝進了書房以後,興衝衝的對寇季道。
寇季有些臉黑的道:“那是你兄長。”
寇卉理直氣壯的道:“他拋下了你和我娘,不在你們麵前儘孝,我就不叫他兄長。”
寇季翻了個白眼,“你是埋怨他不帶你去韓地玩……”
寇卉臉頰紅撲撲的道:“蠻夷之地,我才不去。”
寇季搖頭一笑,沒有繼續跟寇卉討論這個問題。
寇卉那點小心思,他比任何人都清楚。
寇季吩咐寇卉關上了門戶,道:“來人是誰?”
寇卉撓了撓頭,努力回想了一下,道:“說是韓王府長史,也是曾祖父的學生,叫什麼梁適。”
寇季有些意外的道:“梁適?那可是祖父為數不多的得意門生之一啊?不是說要出仕的嗎?怎麼跟著祖父去了韓地。”
寇卉一臉認真的道:“那得問他自己。”
寇季點點頭,吩咐道:“去告訴你娘,既然是自家人,就安排到廂房裡歇下。彆去驛館湊熱鬨了。
讓梁適等一行人放下了東西以後,吃一頓飽飯、歇息一番,晚些我在去找他們。”
寇卉點了點頭,風風火火的離開了寇季的書房。
寇卉走後,王安石再次幫寇季閉上了書房門戶,並且滿臉疑惑的詢問寇季,“先生似乎很看重梁適?”
寇季縮在躺椅裡,笑著道:“能被我祖父委以重任的,自然不是什麼小人物。”
王安石讚同的點點頭。
寇準在宦海沉浮數十年,曾經一度掌控著大宋最高的權柄。
他能看重的人,自然不會差。
“學生隻是覺得,梁適既然有才,為何不留下為朝廷效力,反而跑去了韓地?”
寇季瞥了王安石一眼,笑著道:“你是覺得,我韓王府,就不該有英才。”
王安石趕忙道:“學生不是這個意思。”
“我知道你不是這個意思。你是覺得,能被我祖父看重的,應該是一位大才,不留在汴京城裡大展拳腳,卻跑去韓地那個一府之地,覺得梁適選錯了路。”
“學生……”
“行了,不必解釋。有此想法,並不奇怪。韓地隻不過是一府之地,比起大宋差了一星半點。
一些大才在大宋能展開拳腳,去了韓地自然會憋屈一些。
但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追求。
梁適願意去韓地,自然有他要去韓地的目的和追求。
在他沒有達到目的和追求以前,是不可能離開韓地的。
屈不屈才,他心裡清楚。”
寇季說完這一席話。
王安石躬身一禮,“是學生孟浪了……”
寇季搖頭道:“你不是孟浪了,你隻是心太大了。你覺得每一個大才,都應該做大事。想必你心裡也覺得自己應該做大事。
但你有沒有想過,所有人都去做大事了,誰來做小事?
而且,即便是要做大事,也要從諸多小事做起。
因為不做小事,隻做大事。
是會出問題的。
我以前看過一本大食書籍,裡麵寫了這麼一個故事。
說是在遙遠的烏托邦國,有一個國相,在擔任類似我大宋知縣的官職的時候,了解了當地百姓的貧苦,然後向國王,講述了一些他在地方上領悟的弊政,要求朝廷革新弊政。
烏托邦國的國主深以為然,覺得他是大才,便將他調遣到國都擔任國相,由他主持革新。
他在出任了國相以後,其中一項革新的政令是將王國的儲糧,以百分之二十的利率折算成了本錢,借貸給了國民,以緩解地方上的高利貸,同時增加王國的收入。
你覺得最後的結果是什麼?”
王安石聽完了寇季一席話,仔細的思量了一番後,很想說一句國泰民安。
可是看到了寇季似笑非笑的盯著他,他就知道那個烏托邦國的國相,推行的這一條政令的下場不太好。
如果是好的,寇季也不可能拿出來跟他說。
王安石遲疑了許久,幾次張嘴,想說出一個符合寇季心思的答案,比如‘民不聊生’之類的。
但是他覺得,他最初的想法跟這個完全是相反的,他不想自欺欺人。
所以,王安石最終隻是搖了搖頭。
寇季盯著王安石笑道:“我來告訴你,最後的結果就是王國的官吏逼著百姓們借貸。即便是百姓們衣食無憂,什麼也不缺,王國的官吏也會逼著百姓們借貸。
然後靜等著連本帶利的從百姓身上討回來。
百姓們是怨聲載道,苦不堪言。
最終王國不得不廢除這個政令。”
王安石忍不住道:“那個王國的官吏太可惡了。若不是他們,王國的政令也許是一條善政。”
寇季笑眯眯的道:“如此政令,放在我大宋,問題會更大。”
王安石張了張嘴,沒有說話。
他清楚,小國寡民最好治理。
如此政令,在小國推行,都出了大問題。
在大宋推行,出的亂子隻會更大。
寇季盯著王安石道:“這個故事告訴我們,看問題一定要深思熟慮的看清楚。不能隻看到一點,就盲目的以為自己看到了所有問題。
所以,要做大事,一定要從小事做起,最好將小事了解的清清楚楚,積累好根基。
然後再某大事。
烏托邦國的國相,若是在地方上任職的時候,能多經曆幾任地方官,那他一定不會推出如此律法。”
王安石恭恭敬敬的一禮,“學生受教了。”
寇季點點頭道:“以後也沉下心讀書、做學問,彆總想著做大事。沒學問、沒見識、沒根基,你做什麼大事?
在虛空中建立樓閣嗎?
你覺得建的起來嗎?”,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