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孤島(下)(1 / 2)

曾經,有一個肥胖的魔藥商人聽到了街麵上刮來的一則流言:某天,某個號稱知曉亨德爾慘案真相的白衣女人來到了斯皮卡佛德市場的攤位上,提出購買一批高價絲綢。馬上接下了這一樁生意的胖子起初隻是想見一見這個神秘女人。但在當晚,他就拿到了一封帶有香水的信,號稱打開它,就能看到已經死去的妻子從陰間寄來的話。

第二周,這個女人又來了,帶來了一罐稀罕玻璃器皿裡的紅色透明膠體,罐子用封條貼得死死的,走到的時候還定了一批黑麵羊。

第三周,一輛神秘的馬車在午夜駛進了午夜的市場,又快速地駛了出來。車上坐著一個禿頂的商人與依偎著他的白衣女人,車子離開了倫敦北麵的城門,沒入了趕往蘇格蘭的小道。

第四周,商人已經成了女人百依百順的爪牙。而一座神秘的手工作坊從此劃入了他的名下資產,隻要他能晚上摟著這個白衣女人入睡,就可以進入工坊的鑰匙。對於柯林斯來說,這個女人撲在他耳邊說的每一個字,都是那麼悅耳和中聽,似乎字裡帶有魔力一般,驅趕了他心中夥伴的形象,撕開了他的心結:

“為什麼不報仇?”

疑問在夢中折磨著他,月光之下,他的睡容時而扭曲,時而放鬆,時而惶恐。直到某天醒來,他已經不再有任何其他的情感波動。

他死了。

不,他獲得了重生。

“好,故事我已經說完了,你們還想知道什麼?”另一個房間,瑪格麗特如黃鶯入耳一般的聲音適時響起。在她的對麵,狄更斯正以最大的涵養與洞察人心的世故盯著瑪格麗特沃金斯的眼睛。阿爾伯特親王緊緊地掐住了自己的胳膊,那緊緊抿住的嘴唇泄露了他此刻的心裡活動——多年養成的紳士風度與對窮凶極惡犯人的憎惡正在腦海中激烈地交戰。兩位可敬的先生此刻正麵麵相覷。以為自己聽到的是一個一千零一夜的故事。

如果沒有屍體裡的羊血瓊脂和從柯林斯臉上扒下來的人皮麵具做證據,沒人會相信這個故事是真的。

“所以柯林斯先生完完全全就是被你騙了是麼?”在聽完這個故事之後,卡門的嗓音因為激動而變得有些嘶啞,“你和他說你知道亨德爾的事情。”

卡門女士站著如緊繃的門板一般,沒有一絲動作,一絲頓息,甚至於讓人懷疑她是否還在呼吸。她如同複仇者一般站在房間的中央,散發出一種憤怒與悲哀交纏的氣息。她就這麼靜靜地看著瑪格麗特,而與之相反,人類所能想象到的造作天真與掩於心中的狡黠晦暗,正藏在瑪格麗特這張完美無瑕的人皮之下。她始終端著恬靜的笑容,看著麵前的三個判官。

“不,一個漂泊的中年人,想對曾辜負了他的世界進行一輪報複,還需要挑唆麼?一鍋燒滾的沸油之所以炸開,要責怪最後滴下的一滴水麼?一匹背負了如山般沉重包袱的駱駝,就隻是被最後的一棵稻草壓垮的麼?他的社會經驗如此富足,過往又如此慘烈,什麼樣的話能騙得著他呢?我喜歡他的瘋狂,喜愛他的墮落,更喜歡他的死亡,這就是一部精彩的小說。您不喜歡這個說法,那行,先生,我年輕、無知、缺少關懷、因激素分泌而偶爾瘋狂,所以我上了當去支持他。這個理由符不符合您心裡激蕩的可敬常識?”…。。

瑪格麗特似乎很想將雙手從身後的鐐銬中掙脫出來,但稍微掙紮兩下就放棄了,蘇格蘭場新配備的彈簧手銬是用淬煉之後的鋼材鑄造的,碳含量已經大幅下降,硬度和韌性早已超過了人類上肢力量的界限。何況背銬式的銬法,早已讓她的雙臂酸澀不已。

但她的嘴上可不輸人:“至於亨德爾,那隻是一個童話傳說裡的鬨鬼城堡而已,我隻是開了個玩笑,怎麼會知道真有傻子上門?親愛的先生們,我所知道的事情都已經告訴你們了,現在能不能請你們履行承諾,將我手上的鐐銬鬆開呢?虐待女人總不會是您幾位紳士的癖好吧?”

仔細琢磨,這番輕聲告求的話其實很狡猾,每一句都在以退為進。

“我不是紳士,小姐,而且我也不認為放開你是個好主意。按照剛剛交代的情況,柯林斯作為經營多年非法生意的商人,都能被你騙得七葷八素的。說你身上沒有點兒門道,我是不信的。放開你如果會使在座的三個人同時陷入危險,那是英國治安的恥辱。你保持老樣子呆著就好了。”卡門硬邦邦地拋下了這句話。

她知道瑪格麗特說了謊,所以就用這句謊言來擊退狡辯。柯林斯的境遇令她恨不得撕碎眼前的這個女孩。

而瑪格麗特就這樣盯著她,很明顯,眼前這個知道自己真實身份的卡門正利用社會規則,做出了全麵的不利限製。剩下那些精神控製類的詭計,也被她散發出來的香水,封得死死的。在一分鐘的凝視之後,她露出了那種難以解讀的如蒙娜麗婭一般的微笑。

“那您想指控我什麼呢?作為原配來指責我破壞您的家庭?按您的說法,您二位連教堂都沒進過,這也算結婚了麼?而且——您說您是他太太,他承認麼?”

瑪格麗特故意拖長了腔調,表示她對他們之間的真實關係了若指掌。

場地陷入了短暫的沉默。

“好了,彆的不重要,沃金斯小姐,把您身上的那封信交出來。”阿爾伯特顫抖著的聲音突然響起。

“什麼信?”狄更斯和卡門的頭同時轉了過去。

“對不起,這是一個隻屬於宮廷的秘密,所以我沒有事先透露給二位。但我發誓,我所做的一切都符合英聯邦公民的利益。眼前的這個瘋狂的女人是白金漢宮的女仆,亞曆山德裡亞維多利亞公主的貼身侍女。殿下病了,現在正在經受失血過多的折磨,需要醫生的幫助。可本該侍奉她的女仆卻不見了。我在宮中找到了哈裡斯嬤嬤,承蒙她告訴我,侍女去城裡拿藥了。可是我得到消息是,她不是去拿藥的,是去送信的。信沒有署名,但收信人是今晚獨自出宮的宮中新貴底西福涅女士。

消息隻告誡我必須截住這封信,否則今晚倫敦會招來巨大的災難,維多利亞公主會因此去世。這則消息的來源我還不能透露,但內容一定是真的。我收到消息就趕來酒店了。小姐,請您告訴我,那封信呢?”…。。

狄更斯和卡門將頭再次轉了回去,這次兩人的目光齊齊地釘在表情不再那麼自然的瑪格麗特身上。

“卡門女士,我很感激這一次有您參加行動,否則我們還真不知道該怎麼處理搜身這個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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