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蹦蹦跳跳的白野兔酒館(1 / 2)

如果說在那個時代,什麼東西可以跨越種族、性彆、階級與立場,將所有人都歡聚在一起,那一定是酒精。

現代人對酒席的極度厭惡與那個時代對酒精的狂熱信仰在邏輯上一脈相承,或許這才是時代造就的經典。

貴族們隻能和身份相襯的人比劍,但可以與所有人舉杯。

女王的宴饗向全世界的公使開放,每個人都舉著酒杯念叨虛偽的祝酒辭。而在鄉紳的宴會上,仆人、農戶與外地人也都能得到祝福。那是一年之中唯一一次所有人都可以同等歡飲的時刻。

這也賦予了白野兔酒館在街區超然的地位。

站在一座老舊的小酒館裡,喬治亞風格的木板牆在白天裡還能透進幾抹陽光。地板是老舊的瓷磚,臟臟的白色瓷磚,在接縫的地方湊成了一個綠色的菱形,窗戶的玻璃已經泛起了油花。

但在氣排窗和哥特柵欄風格的窗戶頂端,切割成小格的玻璃窗上,漂亮地浮現出玫瑰花的樣子,這是一種危險而花哨的工藝。懷特佛利的玻璃廠工人用石蠟和石膏打出模子之後,再倒上危險的氟氯酸。

這種專門分解鈣質和無機物的酸能直接穿過皮膚,將骨頭蛀出無數個洞,而他們也將窗戶靜靜地腐蝕成了一朵蕩開的玫瑰。

此刻歡樂的酒客也在這間簡陋但又包含著小心思的酒館裡歡慶,每個人都在享受巴庫斯所賦予那種沒有門檻的快樂。

不管您是男女老——啊少不行——是警官還是小偷,是神父還是強盜,在推開了名為hideout的木門之後,都隻是一個疲憊的普通人。這個光榮的傳統,是從蘇格蘭並入英國本土之後,萬惡的《麥芽稅法》頒布之後,自發形成的。

威爾遜與埃米爾此刻正坐在醉醺醺的人群之中,歡快地舉杯。

“您喝的是什麼?”埃米爾問道。

“蓋瑞特醫生的愛爾淡啤酒。您呢?”

“跳狐拉格,味兒很衝,但我喜歡這種酸味。”埃米爾向威爾遜敬酒,“今兒我們需要來一杯。”

“是啊,酒精讓我們能暫時脫離這個血腥而泥濘的世界。真奇怪,半年前我們明明連殺一隻雞都會嚇到手抖,現在對死亡和碎屍卻已經習以為常了。”威爾遜的臉有點兒酡紅。

“哈哈哈您的酒量真淺,總算讓我找到您不擅長的東西了。”埃米爾將杯中泛著泡沫的啤酒一飲而儘。

僅僅在兩個小時之前,他們還曆經了一場虎頭蛇尾的襲擊,但緊張感好像總是晚一步才到。

“現在我才感到有點兒緊張,裁縫殺人沒有起手勢,說明他已經殺過許多人了,”威爾遜端詳著手中的啤酒,“沒有儀式感,隻有習慣,隻是今天沒想到會栽在這裡。”

“威爾遜,店鋪的轉讓會那麼順利麼?我覺得混亂男孩應該會奪回這個鋪子。合同對他們而言,沒有什麼約束力。”…。。

埃米爾說的是實情,騷擾商鋪本來就是街頭幫派的活計。

“本來地區幫派就是掠奪的社團,他們不會輕易投錢到不掙錢的資產上去。難得盤下的房產,不用來經營賭場,而是老老實實做裁縫鋪,這太不正常了。”

威爾遜抿了一口啤酒。

“所以這個哨點的等級很高,我擔心他們寧願燒掉這個屋子,也不會讓其他人進駐的。”

“埃米爾,你說得對,我也認為他們不會輕易接受這件事。不過現在我想他們沒有精力應付這件事。”

“你的意思是?”

“他們現在的目標應該是這張從來沒有存在過的百萬英鎊的支票上,對此,一間裁縫鋪不重要,他們絕對會相信四個殺手是因為分贓才自相殘殺的。比比楊的局做得很好。”

“沒有人能夠抗拒百萬英鎊的誘惑,”威爾遜臉上流露出罕見的殘酷的笑容,“畢竟混亂男孩的所有人在看到這張具有魔力的紙片時,第一個念頭就是吞下它。

為了區區八百鎊還是一千鎊,四個殺手怎麼會落得個自相殘殺的下場,但說要為了獨吞百萬英鎊,情況可就不一樣了。為此我才讓傳言流傳開的。”

“可是你不是也說過,這張支票麵額太大,容易被警方盯上麼?”

“是這個道理,但現在的時局非常特殊,埃米爾。”

“您掌握了什麼我不知道的消息麼?”

“是的,其他地區的人或許沒有那麼大的需求,但愛爾蘭人是一定會當真的。現在炭疽病已經在愛爾蘭的農地裡出現了。土豆是那個緯度的地帶裡最珍貴的口糧。

然而哪一任英格蘭出身首相都不會管這個問題,投機商甚至已經開始囤積糧食了。對於愛爾蘭人而言,如果不能在兩年內突破議會的席位分配,又不能突破農業技術,剩下的希望就隻有用錢買糧食了。

之前,這幾張支票之所以一直沒有人敢動,是因為沒有渾水摸魚的機會。但如果現在有銀行的內鬼故意報告支票遺失,然後隻需一條兩人命做障眼法,就能將票據據為己有。警察卻隻會嗅到一堆假支票在街頭出現的消息。街頭登時就會亂起來了。

至少,臭名昭著的便士幫是一定會不管不顧地衝進混亂男孩的領地。他們窮得能把自己的皮鞋吃掉。聽到能得到筆巨款的消息,一定會行動起來。

畢竟四個殺手為這張支票自相殘殺的這事兒是真的。而等所有人反應過來,白教堂區的勢力範圍早就被打亂了。”

“所以我們剛剛親手點燃了幫派戰爭的火焰?”埃米爾眼皮在狂跳。

“總比點燃真正的戰爭要好,不將水攪渾,我們一動都不能動,底西福涅的計劃更無人能擋。現在倫敦燃起了幫派戰爭,死的是幫派分子,打擊的是囤貨倒把的英格蘭人,而逃出包圍圈的是我們。…。。

我認真地想過,這件事有沒有其他的解法。但答案是沒有。

對這個世界而言,最小的損失就是殺死我們十四個人。但這樣做的後果,就是十年後一個無人能控製的帝國四處挑起世界戰爭。而現在沒人會相信我們。

是的,每個衛道士都不想弄臟眼下自己的手,而寧願去當時代的劊子手。唯一發現這些事情的我們,在站上法庭的證人席之前,先站上了絞刑架。

是這樣的話,我不在乎點燃了地獄的狼煙。”

“威爾遜,這也是你提前想好的麼?”

“是的,很慚愧,沒能提前跟你通氣。”威爾遜又灌了自己一口啤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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