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關係,我看得出你很痛苦,威爾遜,一個真正下了狠心的人不會說這麼多的。你說這麼多,是因為你想說服自己,因為你本性善良。我知道您沒得選,所以我想說的是,不要什麼罪都往自己身上背,我們會分擔的,畢竟不止您一個人有血海深仇。”
埃爾米又喝了一杯。
“不過現在讓我們輕鬆一點吧,剛剛您拔劍時,浮現出的那個紅衣女人是誰?”埃爾米喝下的酒有點兒凶,平素一貫謹慎寡言的他有點兒管不住自己的好奇心了。
“古夏國的鑄劍師,一對夫妻中的女人。”
“召喚她的靈魂?”埃米爾說話的樣子有點兒醉眼惺忪,好小子,一杯啤酒就上頭了,真是菜鳥。
“不算是,這柄就是她的殘軀。古夏國的一個大王——比領主尊貴——令一對夫妻在一個月內鑄成一柄好劍。他的領地裡有許多鐵,但爐子和模具太落後,導致打造出來的生鐵碳含量太低。
夫妻用了新爐子,新工藝,反複地捶打生鐵,想要把碳含量降下去,但沒有成功。快要到大王規定的極限了,劍還沒有打成,這樣他們就要死了。
丈夫決定鋌而走險,既然不能降低碳含量,就乾脆增加碳含量。歪打正著,劍的硬度變得無比之高。當天隻要再有四個小時,就能鑄就一把所向披靡的寶劍。但沒有時間了,取劍的人馬上就要到門口了。
大王的性子很暴虐,所有不會再有寬限出來的四個小時。屆時隻會有兩顆人頭,以延誤軍機的名義呈交給大王。所以,夫妻二人決定鋌而走險。自己跳入爐子,與鐵水融為一體,這樣,碳含量就夠了。”
“然後呢?”埃米爾對武器故事的結局都很有興趣。
“成功了,他們沒能煉成鐵劍,而是鍛成一柄鋼劍。由妻子化骨而成的劍被呈給了大王。由丈夫化骨而成的劍則藏在地下。後來夫妻兩人的兒子挖出了劍,報了仇,隻是自己也送了命。
而原來屬於大王的劍,輾轉就流到我手上了。”
“哦,天。我需要再來一杯,”埃米爾將杯中的酒一飲而儘,“我沒想到是這樣。”…。。
“我以為你已經習慣了,畢竟你來自刺客世族,埃米爾。”威爾遜把玩著手上木製的馬克杯,一邊看著埃米爾。
“死人這種事兒,多少次都不會習慣的,”埃米爾盯著店裡的壁爐,眯起了眼睛,“擅長一件事,不代表喜歡。”
“你很有意思,埃米爾,我以前不懂你的想法,但我現在懂了,我手上的血也不少了。”威爾遜也讓櫃台裡的調酒師給自己來一杯。
“人類的悲歡並不相通。”
“不,您二位現在應該來一杯檸檬水。”一個熟悉的略帶黑森林地區口音的男聲驀然響起,兩個人不由得一驚,齊齊向櫃台裡看去。隻看到一個皮膚白裡透紅,金黃頭發,藍色眼睛,穿著西裝馬甲的少年擦著杯子。
“帕斯卡爾!”埃米爾驚訝得叫出了名字,“你不是和魯斯凡去了市裡麼?”
“我們的活兒已經乾完了,魯斯凡一會兒就來。但現在頂多給您一杯金湯力,多加點兒奎寧水,埃米爾,你尤其不能多喝。”帕斯卡爾溫和地笑道。
“聽您的,帕斯卡爾,你調的酒從來就沒喝醉過人。”埃爾米有點兒不好意思了。
“誰能想到整個白教堂區裡最有禮貌的是一個帶著頭巾的粟特人呢,”帕斯卡爾打開了盛滿奎寧水的瓶子。
威爾遜笑了:“也給我一杯吧,以前我們那兒有位詩人,很喜歡去富裕的港口酒館喝酒,然後去妓院裡唱詩。他說他落魄的時候,隻有酒、詩與性,才能消愁。”
“這位可敬的神父在威尼斯主持的是哪片教堂?”帕斯卡爾隨口接過了威爾遜的話,他總是懂得該在什麼時候接過什麼話。
威爾遜說過,帕斯卡爾的能力不是洞察人心,而是聆聽人類內心的痛苦。他是一個不適合戰鬥的人,但所有的戰士都需要他。
“他不是威尼斯人,帕斯卡爾,這個人已經死去八百多年了。我隻記得他寫的這幾句。”
“酒神頌?這一杯拿好,威爾遜。他怎麼唱的?‘從此我可以歌吟不知疲倦的祭司歌吟酒的泉源,漫溢著牛奶的河溪。’”
“那是賀拉斯,帕斯卡爾,威尼斯的航船進揚州港的時候,羅馬帝國已經滅亡了,不過這不重要,故鄉的唐也滅亡了。現在整個英國,能背得了這首歌的人也都死亡了。隻剩下我了。”
“那就我來學學這首歌吧,威爾遜,”帕斯卡爾拿起了一支新杯子,低著頭說道,“一個人會孤獨地死去,但他的作品會永垂不朽人人傳唱。
有的時候我忍不住在想,如果一個人的作品一直都被人銘記,那麼是不是從某種意義上,他便永不會死去。真正的死去,總是伴隨著遺忘的。”
威爾遜笑了笑,想了想調子,清了一下嗓子之後,用e小調哼了起來。
“Within?doomed?failure,?broughts?liqour?in?thy?graurismo,
embrag?a?dy?in?breathy?nude?on?her?waist?effeminate,
Ha?score?year,?maketh?us?dreaming?in?the?Yang?state
just?a?strip?house,?almond?blooming?in?arousing?Papaver?orientale,?won?a?name.”
“我沒有聽懂,威爾遜,但我大受震撼,這首詩聽兒悲愴,還有點兒刺激,但並不那麼瀟灑。”帕斯卡爾將擦乾淨的水晶杯端起來,對著屋內的燈光打量著,玻璃杯投下了透明的燈影。
“有的時候我想,威爾遜,假如你不用給自己背負那麼多重擔,就好好放鬆一下,享受生活,是不是你就不會那麼痛苦。”
“謝謝你,帕斯卡爾,我——”威爾遜的話還沒有說完,便被現場的歡樂氣氛打斷了。幾位喝高了的先生邀請在場的女人一個跳一支舞,一個流浪樂手打開了小提琴的樣子,取出了琴,隨即歡快的曲調便流瀉了出來。
人們的歡呼和歌聲一掃一天之中的陰鬱與沉悶,男男女女都投入到儘情跳舞的歡樂之中。
威爾遜扭頭看向帕斯卡爾,看到了帕斯卡爾一貫低垂的眼睛,盯著這些快樂的人群閃閃發光。
“時間呐,你真美,請你停留一下。”調酒師好像很喜歡人間故事的結局都是快樂的,畢竟他好像是個該死的理想主義者。
可惜,比比楊已經推開了門,急急忙忙地走了進來。
“出事了,威爾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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