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間裡,在這一霎安靜了。
大家都聽出來了,孟曉東說的是林亦揚職業生涯的最後一場比賽。
江楊清了清嗓子“小販,弄點熱茶給你曉東哥。”
範文匆答應著,出去了。
這個房間裡,隻剩下江楊、孟曉東和林亦揚。江楊其實一開始是開玩笑,想逗逗林亦揚的,沒想到孟曉東這個大少爺喝多了,竟然把陳年舊事扯出來了。更沒想到的是,殷果家裡人竟然是當年那場比賽的裁判這個淵源就太深了。
推拉門突然打開。
吳魏扛著醉昏過去的陳安安出來,把醉鬼扔到了床上。他走到桌邊上,拿起自己的半杯酒,灌了一大口“累死我了。”喝完,發現房間氣氛不對,瞧了一眼江楊。
江楊搖搖頭,讓吳魏不要問。
林亦揚在玩著杯子,沒人看到他眼裡的情緒,是好,是壞,是仍無法釋懷,還是已經雲淡風輕了他靜了半晌,把那個杯子擱到桌麵上“有空著的球台嗎”
孟曉東直接答“半個球房我都包了,你想打什麼都有。”
江楊說了句“讓人先給你去清台。”
林亦揚擺擺手,意思是不用。
他離開圓桌,對孟曉東說“約了你的人打兩局。”
“他們要去愛爾蘭公開賽,你收著點兒。”江楊替孟曉東叮囑了一句。
“知道。”林亦揚丟下這一局,頭也沒回,出去了。
外間比裡邊熱鬨,人也多,東新城和北城的人都有,除了進入四分之一決賽的人幾乎全到齊了,有站有坐著的。林亦揚出門,給李清嚴打了個手勢。
李清嚴等他半天了,從沙發離開,對硝子了句“你看著點兒裡邊的曉東哥。”
兩人沒多廢話,去了球房。
今晚這裡人不多。高強度的小組賽剛結束,絕大部分選手都在休息,隻有零星幾個桌子旁有酒店的住客在玩,不是職業選手。
林亦揚拿起一根公用球杆,指著一張備受冷落的八球球台“八球會打嗎”
這就像是一個跑步運動員,你讓他跑一千米,兩百米,或是一百米都能跑,但能拿名次的都是自己最擅長的那個。同理,你讓一個台球選手來一把斯諾克,九球,或是八球,一般都不會有問題,但也都有各自的強項。
林亦揚這些年打九球,李清嚴是斯諾克。
林亦揚的意思是,都彆挑對方最熟悉的,來一局公平的。
李清嚴當然同意。
“過去我和人打球,規矩也很簡單,”林亦揚從桌邊撈起了一個巧粉,擦了擦杆頭,說,“誰輸了,給對方碼個球。”
“我沒問題。要能讓你給碼幾個球,估計夠在圈子裡吹幾年。”李清嚴也挑了一個杆子。
林亦揚好笑地瞥了他一眼。
還真是要給這小子收收骨頭了。
一共10局。
兩人按照九球的方式,爭奪發球權。毫無懸念,發球權被林亦揚一舉拿下。
李清嚴沉默著,在球台上把八顆球擺成了一個三角形。
白球,被放在了開球線的正中。
李清嚴站在球桌一側,十分冷靜。中式八球,當然是在中國最熱門的,每個街邊的台球廳都是。大家從小都打這個起步的,誰都不會比誰差。
林亦揚提著球杆繞到球台前,他彎腰看自己要擊球的角度,再次用巧粉擦了擦球杆頭。
他第二次俯身。
整個人和球杆成了一條線,包括視線的落點也是筆直的一條線。林亦揚臉上的笑容漸漸地消散了,進入了比賽狀態。
重重一擊,清脆而巨大的撞擊聲,竟比球房裡任何一個桌子上的聲響都要大。
五顏六色的球在一瞬間被撞散,飛奔著,滾向每一個袋子,一個、兩個最後八個球全部落袋。一個不剩。
這是一杆炸清
隻有一擊,就進了全部的球。
這並不是奇觀,但要靠運氣。李清嚴也是要碰上運氣,才會打出這種“一杆炸清”的局麵。他當然希望這隻是個偶然。
可這是林亦揚的第1局,更像是一個下馬威。
“辛苦。”林亦揚平靜地指了指球台。
輸者碼球。
李清嚴無話可說,彎腰去一個個袋子裡摸出球,再次用八顆球碼出了一個三角。
白球剛剛擺在發球線上,林亦揚再次一杆重擊。各色的球再次飛滾入每個袋口,除了白球,一個不剩。
又是一杆炸清。
“辛苦。”林亦揚仍舊平靜地指了指球台。
李清嚴知道,這絕不是偶然了,他愈發沉默著,去掏出一個個球,給林亦揚碼放在桌上。接下來的十局,不過是李清嚴在碼球,林亦揚在擊球。
雖然不是局局一杆炸清,但顯然,李清嚴連摸到球杆的機會都沒有。
李清嚴甚至在最後一局前有了一絲慶幸,這裡沒有同行,看到自己一直在碼球。
甚至他都不得不承認,林亦揚還是對自己手下留情了,明明有機會在1000號房招呼所有人下來旁觀,但他沒有。
這也許,是林亦揚給孟曉東的一個麵子。
完美的10:0。
因為酒精助興,林亦揚的一雙眼裡有了昔日幾分少年意氣,他把球杆支在了球台旁,兩手撐在那,隔著一個球台,隔著低矮的球桌燈光,瞧著李清嚴。
“是我輸了。”李清嚴說,心服口服。
林亦揚其實頭早就暈了,四十多度的烈酒,進門就是連著灌下去五杯,後來慢慢又喝了兩三杯。此時後勁兒上來了,聽著李清嚴這句,笑了笑。
“送你兩句話。”林亦揚說。
李清嚴看著他。
“上次在那個球台上,我看你是照著孟曉東的路子,訓練自己25秒打一個球這是聯賽的要求,但不是所有公開賽都這樣。”林亦揚指了指上次自己打過50個球的斯諾克球台。
李清嚴意外,他沒想到上次短短的一個見麵,就被林亦揚識破了這一點。
“每個球都磨蹭到25秒才去打,消耗的是你的靈氣,”林亦揚慢慢地,告訴他,“你是選手,不是比賽機器。”
語速慢,是因為醉了。
林亦揚已經覺得要去休息了,他需要喝點熱水,或是熱茶,最好,能在殷果睡前再去她房門口溜達一圈,想看看她。不過她應該睡了,今天一天三場比賽,她太累了。
林亦揚下意識做了一個動作,因為醉酒後的熱,想要去解開領口的兩粒紐扣。這是他過去在非比賽場合,不得不被迫穿襯衫時,經常會做出的一個動作。也許是因為今晚和過去兄弟喝了酒,也許因為這裡放眼看去都是球台,讓人得意忘形了。
總之,他的手指在圓領短袖的領口停下,停了足足有兩三秒。他緩緩放下那隻手,撐著球台邊沿“還有一句話。”
林亦揚緊跟著說“不管你們過去什麼情分,你追她追不上,或者追上過。到此為止。”
他染上醉意的一雙眼黑亮得像浸過水,微擰著眉心,慢慢地說“殷果是我老婆,聽懂了” 新電腦版大家收藏後就在新打開,老最近已經老打不開,以後老會打不開的,請牢記:網,免費最快更新無防盜無防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