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清意死都想不到,他居然在這裡等著她。
她沉默了幾秒鐘,經過對利益的短暫權衡,硬著頭皮回道:“那得......看你想怎麼吃了。
他不知想到了什麼,薄的唇角泛起意味深長的笑意。
但是轉瞬即逝,揉了揉她的頭發,徑直向著餐廳裡走去。
裴山庭原本沒想起身,想要借此給他一個下馬威,但是看著陸景塵走近,不自覺就站了起來。
他一起來,裴家的其他人也立刻跟著起來了,客客氣氣的喊了一聲“陸總”。
陸景塵顯然很久沒聽到這麼多人用這種稱呼叫過他了。
但是氣場猶在,習以為常的掃了其他人的一眼,徑直望向主位上的裴山庭道:“你把她找過來乾什麼?要我去幫你告訴京市的其他人,隻要是你裴山庭做得生意,其他人就不能做,是嗎?”
裴山庭聽到這麼一大頂帽子扣下來。
不自覺就從餐桌後麵走了出來,“陸總,你這就冤枉我了,我隻是和小意聊一下合作。”
“我沒和你聊過合作?你找人聊合作是這個態度?”陸景塵冷冷的盯著他,絲毫不客氣的單手插著兜道:“裝什麼呢?你裴家幾斤幾兩不知道呢?還想做高端中式品牌,就你那戰略眼光和欣賞水平,能把中端市場做好就不錯了,忘了我還在華東的時
候,隨便投資的小眾家具品牌,就在京市搶了你百分之二十的市場,怎麼?時間過得太久了,不怕我回來了?”
最後那句話,其他人聽不懂。
但裴山庭太明白了。
裴山庭被他罵得啞口無言。
原本挺直的背脊,不自覺了下來,跟蘇清意以前在被裴山庭罵得時候一模一樣。
完了。
爺爺都讓他給罵成孫子了。
蘇清意這才知道他作為華東掌權人的時候有多凶,難怪一個個都那麼怕他,默默鬆開牽著他襯衫的手,退到了他身後。
生怕裴山庭惹不起他。
又來找她。
然而裴山庭現在已經顧不著她了,看著旁邊的傭人道:“杵這兒乾什麼呢?看陸總來了,不知道給陸總倒杯茶?“
不等傭人說話,就聽陸景塵沒好氣道:“你現在扯這些乾什麼?我告訴你,老陸現在也準備進這個賽道了,我勸你沒事的話,早點退出來,指不定還能少虧點。”
裴山庭猛地抬起頭。
一聽就知道華東也準備入場了,而這一塊本來就不好做,進場的人還越來越多,本來想和陸景塵狡辯的話,到嘴邊成了訴苦:“那你說怎麼辦嘛?我們前前後後已經投了很多錢進去了,而且這個市場是真的一片藍海,蘇清意在京市短短半個月,
就接了......”
陸景塵沒心情聽他聊市場和前景。
打斷他道:“你們從什麼時候就開始做這個了?”
裴山庭以為陸景塵是真的在問他,還認真的回憶了一下。
結果還沒等他算出來,就聽陸景塵繼續道:“你比彆人先入場那麼久,你都沒能夠在裡麵領跑,你還在裡麵做什麼?”
裴山庭又被罵了。
整個人感覺仿佛蒼老了十歲,乾癟癟還皺巴巴的。
蘇清意看著他都覺得有點可憐。
然而陸景塵還是那副公事公辦,不留情麵的語氣。
絲毫不顧及他是不是和自己爺爺一個年齡,繼續對著裝山庭進行靈魂發問:“為什麼她自己出來單乾以後,能有這麼多人找她,而在你們公司的時候,卻毫無水花,連年虧損?”
裴山庭的年老眼睛裡,折射出一種近乎孩童的澄澈。
似乎他這麼多年,也沒搞清楚這個問題。
“是不是你的領導有問題?”
裴山庭這麼多年找過人的問題,找過材料的問題,找過風水的問題,從來沒懷疑過是自己有問題。
有些茫然的看向陸景塵身後的蘇清意。
似乎在向她確定,這些年他真的錯了嗎?
蘇清意五味雜陳的看著他。
整個裴家,她可能是在這條路上陪他走得最久的人,同樣也是被他罵過和質疑過最多的人,最終她抿著嘴唇,輕輕點了點頭。
表達出了她想了很多年,卻一直沒有說出來的話。
裴山庭整個人瞬間又蒼老了十歲。
可見他真的為了企業生存和發展,付出了很多努力和心血,然而這一刻又不得不承認,他跟不上這個時代了。
曾經乘著時代的風長起來的一代,最終被時代的車輪無情輾過。
陸景塵依舊是那雙無悲無喜的眉眼:“還有,她在你們公司工作了三年,這三年你公司沒有支付過她任何酬金,我建議你三天內一次性向她付清。”
他嘴上說著建議,但是態度卻是強硬的。
裴山庭沒有反駁,反而繼續詢問道:“還有其他建議嗎?”
“我建議你應該放權給裴山青了,他......”陸景塵不知想到什麼,終是沒有再說下去,“就這樣吧。
裴山庭似懂非懂的點了
點頭。
裴嶺靜靜的看著裴山庭佝僂下來的背影,過了好一會兒才發現自己居然哭了,一種前所未有的委屈和不甘充斥在他的心裡。
在他心裡,裴山庭是那種天塌了,都能給他撐住的人。
可是直到這一刻,他才知道,原來像裴山庭這樣的人,也有撐不住的時候,而他什麼都做不了。
因為他對裴家所麵臨的困境一無所知。
也可見他這些年,被家裡保護得多好,在他這個年紀,陸景塵已經在和他爺爺扳手腕了,而他還在因為上了熱搜,被人津津樂道,而沾沾自喜。
所以,哪怕陸景塵從華東離開這麼多年,他依舊能擁有那麼多人的敬畏,連裴山庭這樣的倔脾氣都會因為他的話反思自己。
反觀裴嶺的這些年,在此刻就更像一個笑話了。
裴嶺不由哭著笑了起來。
姚雲舒見狀,連忙將他抱進自己懷裡,跟著他紅了眼眶,一個勁安慰他說沒事。
蘇清意:“......”
她上次在裴家那麼多人麵前指著裝嶺的鼻子罵,都沒看他和姚雲舒哭過,不由探過腦袋看他是不是真哭了。
不止是她,躲在二樓的眾人看到裴嶺也是懵了。
頓時就覺得自己多餘來吃這個瓜,現在撞上這麼個事,搞得大家這麼尷尬。
陸景塵淡淡掃過被罵得像孫子一樣的裴山庭。
沒有再說下去,拉著蘇清意便準備離開。
裴山庭卻在這時叫住他,沒頭沒腦說了一句:“對不起。”
陸景塵冷淡的眉眼看不出計較還是不計較,隻是透著時過境遷的平靜。
頭也不回道:“雖然你做了很多手腳,但是我從華東卸任和你沒關係。”
裴山庭一怔。
原來他一直都知道當年的那些事,隻是不想和他們計較,更讓裴山庭沒有想到的是,陸景塵卸任華東,居然和他們沒關係。
枉他這麼多年,還一直拿這些事沾沾自喜。
簡直可笑。
蘇清意的注意力都在裴嶺身上。
根本沒注意到裴山庭和陸景塵說了什麼,隻是一直在觀察裴嶺,幾乎快出餐廳,才確定裝嶺是真的哭了。
不由稱奇道:“又沒人罵他,他哭什麼呢?”
當年她天天給裴山庭罵得像傻子一樣,她都沒哭呢。
陸景塵聽到她的話,轉頭看向她,溫聲問道:“要不要我把裴嶺給叫交過來問問?”
蘇清意信以為真,搖了搖頭:“那多尷尬。”
陸景塵見狀,不知想到了什麼,忽然輕笑出了聲。
蘇清意這才知道他是在揶揄她,沒好氣在他胳膊上挖了一下。
他反手摁著她掐著自己胳膊的手,“你現在還有心情關心彆人的事呢?”
蘇清意:“......”
忽然意識到裴家的事完了,就得說她的事了,立馬便掐著他的手抽了回來,作鵪鶉狀,老老實實跟著他往前走去。
陸景塵見她明白了。
也收回落了空的手,不再多言。
出了彆墅,他便徑直上了停在彆墅門口的庫裡南。
蘇清意愣了一下,也也很快回過神,追著坐上了副駕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