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鴴沉默了下來。
而彌雅沒說再多,她不願意乾涉方鴴的選擇,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路,一個總是聽任其他人擺布的人,是永遠也成長不起來的。她曾被稱之為海之魔女,更深諸此中意義。
她轉過身,隻對希爾薇德說道:“艾德就交給你了,希爾薇德小姐,請照顧好他——”
狼族少女尖尖的犬牙,像在陽光下閃著光。
希爾薇德則隻笑吟吟地答了一句:“我會的,彌雅小姐。”
彌雅看著她,銀色的尖耳朵微微一動,然後才邁步與之錯身而過,如她悄然無聲的來,也悄然無聲地開門出去,離開房間。
而好一會,方鴴都靜靜地看著對方的背影,心中一時之間也不知是何滋味。
他知道,接下來不久,彌雅就會與她弟弟一起前往第二世界,那之後兩人再次相遇,也不知是何時。
他以為自己與對方的距離已經縮小了些許,但此刻才發現仍舊有如天塹,他才明白這些日子以來自己心中其實一直壓著一口氣,似乎想要證明什麼。
但無論如何。
總算是已經邁出了第一步。
他會前往第二世界的,總有一天,他會追上她。
追上那個他心中的影子。
彌雅離開之後,房間之中便又重回安靜,靜靜的時光,如陽光一般沉浮。剩下的兩人,誰也不先開口,希爾薇德也不著急,雙手交疊在裙子前,隻好整以暇地看著自己的船長。
在午後的陽光之下,少年褪去了之前的那種‘偽裝’,不再是人們眼中那個堅毅的、有些遙遠的‘英雄’,少了一些男人味,但多了一些令人安定的意味。
他不過穿著一件長袖襯衫,甚至有些單薄,隻不過是一個有些和氣的大男孩。但正是這樣,反而更加真實地呈現在她麵前——這種反差不由讓她回想起,在地下之時,對方向自己伸出手時那一刻。
或許那就是她的船長,暖融融的陽光照在方鴴的身上,但卻令此刻少女心中有些溫和。
但她在心中輕輕一笑,神色之間反而變得有些疏遠,拿出一件東西來,放在方鴴麵前:“船長先生,投名狀。”
“這是?”
方鴴之前愣了片刻,才看到希爾薇德交給自己的東西,那其實是一疊羊皮紙,表麵乾燥,微微有些泛黃。他看著希爾薇德,對方的神色之間甚至有一些冷漠,讓他感到無所適從。
她之前明明還帶著笑的。
他隱隱猜出是為什麼,但一時之間又不知該如何開口。
該解釋嗎?
但好像也沒有必要——
“地圖。”希爾薇德答道。
“地圖?”
“從那方尖碑上抄下來的,”希爾薇德像是在敘述一件與自己無關的事情:“船長不是問我為什麼要前往那裡嗎?因為這些地圖對我來說很重要,搭救船長隻是順帶的事情。”
“是嗎?”方鴴狐疑地看著希爾薇德碧藍的眼睛,總覺得她在說謊,但心中還是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有一些不那麼高興。
希爾薇德則點點頭。
她伸出手來,指尖輕輕摩挲了一下那些乾燥的羊皮紙,神情柔和下來,口中輕輕說道:“彌雅小姐和船長講了一個床頭故事,那麼我也給船長講一個故事如何?”
她說出這句話時,其實並非沒有猶豫過,但在黑暗的地下,當方鴴將她父親的獅子手銃交還給她,並說出那番話的那一刻。
希爾薇德就明白,其實自己已經下定了決心。
但方鴴並沒有察覺少女細膩的心思,隻是臉騰地紅了:“你、你剛才聽到了?”
他不由想到一個可怕的事實,那貴族千金到底在門後站了多久了?
“希、希爾薇德小姐?”
但希爾薇德看他慌張的樣子,終於忍不住莞爾一笑:“這個故事,要從我的本名開始——”
“本名?”
方鴴這才想起,希爾薇德從未說過自己的全名。
而希爾薇德已經自顧自地講起這個故事來:
“在很久很久之前,一個小姑娘出生在費爾斯班——船長應該聽過那個地方,是古拉附近的一個小村莊,那兒毗鄰一望無垠的埃貢恩森林,而山野之中一到仲夏,便綠野漫爛。”
“於是在那個夏日,小姑娘便降生到這個世界之上,她的名字,一如後來一樣,叫做希爾薇德-馮-艾伯特。”
方鴴聽到了這裡,完全怔住了:“等等,你不是薔薇家族……”
希爾薇德這才眯起眼睛:“我可從未說過我不是西林-絲碧卡家族的人,畢竟玫玫的製作者,也是我的外祖父。”
“外祖父……”方鴴腦子裡飛快地轉動起來,但他看著希爾薇德,眼睛卻忍不住越瞪越大——因為他想到了一個人,那個人,曾經娶了西林-絲碧卡家族的女兒為妻。
他之所以知道這個人。
是因為這個人的名字是如此的如雷貫耳。
他的名字叫做——
馬魏-馮-艾伯特。
那是馬魏船團的主人,風暴遠望號的艦長,考林—伊休裡安王國兩百年來最偉大的探險家,也可能是這個世紀以來唯一一個靠近過第二大路橋的人。
而希爾薇德……
竟然是他的女兒!?
“希爾薇德小姐,你……”方鴴想起布麗安公主告訴他的事情,但卻怎麼也沒想到,那位在風暴之中失蹤的大探險家,他的女兒居然會一直就在自己身邊。
但貴族千金卻輕輕撥開他的手,說了另一番話。
“還有一件事,我沒告訴你,船長大人,但我想即使現在說,或許也來得及。”
“因為你們打算前往戈藍德尋找的那個人,其實正是我。”
“是的,是我,雇傭了艾緹拉小姐的弟弟——基德先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