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和阿勒夫進入側殿,便意外地發現這裡有一個‘熟人’正等著他。
金發的貴族少女身著伊斯塔尼亞人金紋紅底的傳統長袍,正橫眉冷眼地看著他,不過與在貝因時不同,而今這位伯爵千金將頭發盤了起來,看起來比那時成熟得多。拉瓦莉隻一言不發,看著他和阿勒夫,然後伸出手攔住兩人。
方在看到這位伯爵千金的一刹那,便下意識想要轉身但身後大門處兩名沙之騎士正一動不動地看著這個方向,自己就算拔腿就走,也未必能離開。
而拉瓦莉嘴角一翹,冷笑道:“我們又見麵了,大煉金術士先生。”
阿勒夫見狀微微一愣,看了看拉瓦莉,又看了看方。他顯然認識這位伯爵千金,不由問道:“拉瓦莉,你在這裡乾什麼,你認識艾德?”
但拉瓦莉隻看了阿勒夫一眼,目光又回到方身上,目不轉睛地看著他。“膽子可真大,竟然還敢來這個地方,我猜你一定是為那位大公主而來的吧,還真是忠心耿耿呢。不過畢竟是艾爾芬多的龍之煉金術士嘛,也可以理解。”
少女宛轉的聲音之中,不難聽出冷嘲熱諷之意。
方僵住了。
對方認出了自己。
但他早應該想到的,隻是當初自以為自己在梵裡克的名聲還沒傳到伊斯塔尼亞來,何況不是說伊斯塔尼亞貴族並不太關心北方的考林王國麼,這不是才過了兩三個月而已,說好的沙漠之民的孤高呢?
還是大意了。
而阿勒夫一時間還沒反應過來,一頭霧水地問:“拉瓦莉,你在說什麼,什麼龍之煉金術士?”
拉瓦莉一副淡然的樣子,向方努了努。
“自然就是你身後這位大英雄,你大可以問問他的身份,是不是‘拯救’了梵裡克的龍之煉金術士呢?”
她綠寶石一樣的眸子微微眯了起來,閃爍著危險的光芒,哂笑一聲:“真不知道是該說你英勇無畏呢,還是愚蠢,大煉金術士,你不會以為當初沒人認出你來吧,竟然還敢來見沙之王陛下?”
方僵在原地,但心中很快冷靜了下來。
當初也是沒機會考慮那麼多的緣故畢竟從受秘術士俘虜開始,再到挾持這位伯爵千金,一切都是事發突然,又怎麼可能考慮得麵麵俱到?他當初能從貝因囫圇逃出來,其實已經是僥天之幸,而事後回想起來像是篩子一樣的計劃,在當時看來其實完美無比。
再說現在再追究這個,也是無益。
他其實與其說是追悔於當初的疏忽,不如說是沒想到會在這裡見到這位伯爵千金。
畢竟幾周前對方還在貝因,而塵暴剛過,卻已出現在奎斯塔克參與這場慶典這個少女是努爾曼的掌上明珠,想來她既然到了貝因,那麼那位伯爵大人自然也不會遠。對方會在這時候回到王都,的確是出乎他預料之外的事情。
他以為對方還會在貝因搜索一段時間,縱使有人會回王都,也是秘術士而非這對父女。他們既然這時候出現在這裡,正說明其應當是差不多和自己一起啟程的,難道自己其實料錯了,他們其實並不太在意那位阿菲法?
他沉默著一時沒有開口。
而阿勒夫好像這才反應過來,回過頭訝然地看了方一眼:“龍之煉金術士,這是你的頭銜嗎,艾德?”這個問題讓方一陣無語,很想說自己不叫艾德,叫夏亞,但那個名字早就拋棄不用了,何況轉念一想對方既已知曉其身份,又豈會不知他的名字呢?
眼下顯然不是糾結這個的時候
阿勒夫又看向伯爵千金:“拉瓦莉,你們認識?”
“豈止認識,”拉瓦莉有些咬牙切齒,但她冷冷地看了方一眼,改口道:“阿勒夫,我要是你的話,就立刻帶這個人離開。”
阿勒夫和方同時一怔。
方不由抬起頭來,意外地看著對方。
阿勒夫更是一頭霧水。“你在說什麼呢,拉瓦莉,艾德是父王點名要見的,我乾什麼帶他離開?”
他好像又反應過來什麼,看著少女道:“拉瓦莉,要是艾德得罪過你的話,我代他向你致歉。不過眼下這個場合,你還是先讓開,畢竟要是父王怪罪下來,我可不想牽連你。”
而拉瓦莉隻看向方,眼皮也不抬一下,淡淡道:“你不說點什麼嗎,大煉金術士?”
方正意外地看著這位伯爵千金,雖然不太明白對方為什麼會這麼說因為這位伯爵千金隻要喊一嗓子,自然會有衛兵上來攔住自己。到時候她與那位伯爵大人,和他一起到沙之王麵前一對質,自己多半要完蛋。
不過對方似乎另有意思,他眼下也不敢想太多,隻這似乎是這個困局之中唯一脫身的機會;他很明白拉瓦莉的意思,自己見到沙之王,多半是要連累阿勒夫的。而方看了看兩人,也不知道這位伯爵千金是不是因為這一層關係才放自己一馬。
她和阿勒夫關係有這麼好?
畢竟自己可是綁架過她的人,匪徒和人質之間又有什麼好敘舊的,對方先前對自己冷嘲熱諷,在他看來都算是輕的。方也不是什麼雙重標準,隻是要有人這麼對七海旅團的人出手的話,他才不管對方是什麼原因呢,總之先抓起來再說。
他沉吟了一下,眼下必須立刻與阿勒夫解釋清楚,並且不能引起其他人注意,如此方能脫身。
但他正要開口,一個聲音從拉瓦莉身後傳來:“拉瓦莉,你在乾什麼?”
那是個中年人的聲音。
方聽得清楚,畢竟也不過就是一兩周之前的事情那正是努爾曼伯爵的聲音。
他身子不由一僵,而麵前的伯爵千金也是麵色一變,馬上壓低聲音對阿勒夫說道:“阿勒夫,你要是不想給你惹上麻煩的話,就馬上帶他離開。”
她把這句話說得斬釘截鐵,阿勒夫就是再沒搞清楚狀況,這會兒也不由有些猶豫起來。他回過頭正想征詢方的意見,可正是這當口,人隨聲至,不遠處大廳的出口處人影一閃。貝因總督高大的身形已經出現在了那個地方。
他麵色嚴肅地看著自己的女兒,開口道:“陛下要見自己的客人,已經督促過好幾次了,拉瓦莉,你在耽誤什麼?”
在正式場合,拉瓦莉不敢與自己的父親頂撞,隻低頭道:“我和殿下說說話呢。”
“等慶典過後有的是時間,”努爾曼伯爵搖了搖頭:“先讓阿勒夫殿下帶陛下的客人過去。”
方低著頭,緊張得額頭上都見了汗,目不轉睛地看著地板,好像那裡真有什麼好看的一樣。
但不過是空白的大理石地板而已。
而努爾曼漫不經心地看了方一眼,卻仿佛沒有認出他來一樣,也沒多話,轉身便沉默地向大廳走去。
這邊三人一時間也有些沉默。
阿勒夫也終於察覺了異常,看了看方,又看了看拉瓦莉。“艾德,是不是有什麼麻煩……要不我找個理由,畢竟父王他隻是一時興起而已……說不定未必真想要見到你人。”
但這一次拉瓦莉卻製止了他,搖搖頭道:“阿勒夫,我父親剛才的話你聽到了,你現在放他走,是要當麵在沙之王麵前說謊麼?你清楚我父親的為人,他一定會指出來的,陛下不會讓你好過的。而且你以為你現在放他走,他還能離開麼?”
“可是……”
“她說得對,阿勒夫,”方歎了一口氣,努爾曼一開口,他就明白自己已經錯失了逃走的機會。雖然不太明白對方要裝作一副不認識自己的樣子,但他心中十分清楚,自己隻要一轉身,門外說不定便有守衛撲進來。
“既然你父王想要見我,帶我過去吧。”
“艾德,你見過我父王?”
方搖了搖頭。
阿勒夫看了看一旁的拉瓦莉。“那你是和努爾曼伯爵有過節?”
方有些牙疼:“算是……”
“艾德,我的朋友,對不起,我真不知道……”
“沒關係。”
方搖了搖頭。老實說,這位王子殿下居然願意幫他一個陌生人找借口,甚至是在麵對沙之王的情況下,這多少讓他多少有一些感觸。他知道自己一離開,對方多半會因此而倒黴。而對方願意為朋友兩肋插刀,他又何嘗會害怕呢?
他也想通了。
阿菲法應當還下落不明,這算是自己的一個籌碼,那位伯爵大人沒和自己撕破臉,想來是有這方麵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