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這位伯爵大人卻毫不避諱:“陛下打算複活王妃。”
方鴴楞了一下,但直話直說道:“從煉金術的角度來看,這是天方夜譚。”
“但努美林精靈的煉金術——”
“努美林精靈的煉金術也做不到,創生之術隻是一個美好的願望而已。”
“艾德先生果然懂得創生術。”
努爾曼伯爵淡淡地答道:“不愧是努美林煉金術的傳承人。”
努美林煉金術的傳承人?
方鴴聞言微微一怔,自己什麼時候又得了這麼一個稱謂了。還是說自己在艾爾芬多議會傳授人古代煉金術,這件事也被人傳開了?但他傳授的隻是得到安瑟爾許可,很少的一部分而已,自己對於古代煉金術的理解,與銀之塔比起來根本不算什麼。
他忽然之間意識到對方的意圖:“你們不會打算讓我參與其中吧?”
但讓人意外的是,努爾曼伯爵輕輕搖頭。
“你是對的,人死不能複生,這世界上本不可能有永恒的存在,眾神們也無法永恒,何況凡人。”
方鴴完全愣住了,看著對方:“那沙之王……”
但努爾曼忽然切了一個話題:
“艾德先生,公主殿下讓你調查的事情,想必你也應當了解過王妃的生平吧?”
方鴴點了點頭。
馬車像是經過了一道凸起的地麵,微微顛簸了一下。
努爾曼停了一下,這才繼續說道:
“昔日陛下與王妃感情篤深,兩人相識與相知的經曆是這片沙海之上廣為流傳的傳奇之一……”
“公主殿下的生母,年輕時崇拜自己的兄長,她兄長是他們家族著名的大探險家,也是伊斯塔尼亞人的驕傲之一。她因此也酷愛冒險,少女時代甚至有帶著隨行騎士易裝為冒險者外出的經曆,還加入過一個不知名的小冒險團。”
“這些事情在當時的人看來離經叛道,但陛下卻並不在乎。昨天的慶典,奎斯塔克每一年都會上演一次,大約十七年前,陛下與王妃便在這樣一次慶典之中相識,兩人甚至約定,有一天伊斯塔尼亞也要向第二世界派出探險團,如考林—伊休裡安一樣去探索天之橋的存在——”
“而這個船團的領隊,將會是王妃的兄長,伊斯塔尼亞昔日最著名的探險家,加亞西-阿爾朱汗-拉齊茲。”
方鴴聽到這個名字,目光不由微微一閃。
他這才記起來,自己在聽到公主殿下祖母的姓氏之時,為什麼會感到有些耳熟。原來竟是因為這個人的原因——隻是比起加亞西-阿爾朱汗-拉齊茲這個名字,一般人更喜歡用加西亞爵士這個名字來稱呼這位大探險家。
他的確是伊斯塔尼亞人的驕傲,雖然比不上希爾薇德的父親——馬魏爵士那麼舉世聞名,但作為考林—伊休裡安三大淵海入口的發現者,在考林—伊休裡安乃至於艾塔黎亞地理學史上,也絕不會籍籍無名。
他沒想到,大公主殿下的生母,竟然是加西亞的妹妹。
難怪她會對冒險如此的癡迷。
有這樣一位傑出的兄長,或多或少會受到影響吧。
就像希爾薇德一樣,有那麼傑出的父親,自己也潛移默化地成為了一位傑出的船長——倘若不是他的話,方鴴相信貴族千金會是一個更好的船長,甚至現在也是一樣,他並不認為自己在這方麵比對方優秀得多。
這或許正是耳熟目染的原因。
不過聽到這位王妃加入過一個不知名的小冒險團,不知為何,方鴴心中忽然升起了一種微妙的感覺。
不會那麼巧吧?
他忍不住試探性地問了一句:“能不能問一下,王妃加入的那個冒險團叫什麼名字?”
“不是什麼知名的冒險團,”努爾曼並不太在意這個問題,漫不經心地答道:“好像是叫什麼鬱金香之類的冒險團,是選召者建立的冒險團,但早在七年之前就因為創始者離開而解散了。隻知道創始人是一個女性,裡麵的成員也大多如此——”
方鴴這才鬆了一口氣。
還好不是黎明之星,不然這也太巧合了一些。
自從上一次與絲卡佩小姐通話過後,他甚至都有些疑神疑鬼了。
“那之後呢?”但方鴴卻不由聽得出了神——他自己也熱愛冒險,自然對於這位王妃的理想十分認同。
“加西亞先生在七年之前因為疾病離開了人世,而王妃還比他走得更早一些。”
伯爵口氣有些平淡,畢竟那都是一些已經過去了的事實,人總是要向前看的。“而陛下還是履行了與王妃的承諾,他在昨天的星之儀式上表達了傳位的意向——二十年,那是他與王妃約定的期限。那之後陛下應當會著手於組建一支船團,並派人帶領著它前往第二世界……”
方鴴怔了一下。
這怎麼和他聽到的東西不是一回事。
他忍不住下意識問道:“那麼盲從者呢?”
努爾曼伯爵抬起頭來看著他:“昨天你見過的塞尼曼,我或許還沒告訴過你他的真實身份,他正是伊斯塔尼亞盲從者的‘侍奉者’之一。”
侍奉者。
方鴴聽說過這個概念,那相當於歐林眾神教區的主教,傳聞伊斯塔尼亞的盲從者一共遵從著四個‘侍奉者’的指令,但他沒想到,其中一個竟然就在王宮之中。方鴴看向這位伯爵大人,努爾曼既然知曉這個秘密,那麼沙之王定然不會不知道。
他忽然之間明白過來,那個老家夥為什麼一直與自己針鋒相對,因為他們本來就是對手,那老頭說不定以為自己才是乾掉坦斯尼爾那些盲從者的罪魁禍首。
但讓他不太理解的是,這位貝因總督為什麼要告訴自己這些?
他不由看向前者。
而努爾曼這時卻淡淡地說道:“艾德先生,我們繼續談談關於公主殿下的事情吧……公主殿下對於王妃的死懷有所懷疑,這無可厚非,畢竟十年前那一切發生時,她才不過九歲而已。母親慘死,難免會在她心靈之中留下不可磨滅的陰影——”
“但有些事情,並不一定是看到的就是正確的,”他停了停,伸出手挑起簾子,目光淡淡地看向車窗外:“你和大公主殿下的契約關係,陛下並不打算深究……但伊斯塔尼亞的安寧與平和已經持續了許多年,我相信有很多人都希望它可以一直持續下去。”
伯爵回過頭來:“我並不是要求什麼,隻是希望艾德先生在行事之前,循序本心行事。我相信多裡芬的拯救者,梵裡克的英雄,不會明白真正值得守護的東西是什麼。”
方鴴微感意外。
這又和當下的一切有什麼關係?
不過他大約也隱隱猜出了一些,畢竟大公主在伊斯塔尼亞頗有賢名,過去沙之王一直將她當作繼承人來培養,這位大公主手下也一定實力不俗——從她被軟禁在王宮之內,但也能對奎斯塔克風吹草動一清二楚就可以看出這一點。
若是這位公主殿下因為這件事與沙之王產生仇隙的話,說不定伊斯塔尼亞真會陷入一發不可收拾的境地。
但那樣的可能性大嗎?
方鴴總覺得以那位大公主的理智,斷然不會如此行事。
何況沙之王為什麼偏偏不讓大公主調查這件事?按這位伯爵大人的說法,沙之王與公主殿下生母不是感情篤深麼,既然如此,那也應該同樣對十年之前那場襲擊耿耿於懷才是啊?
這之間的矛盾究竟出在什麼地方?
他真是想破了頭,也想不明白。而看這位伯爵大人的意思,似乎也不打算解釋這一點,其實努爾曼已經和他說得夠多了,想必這些都是得了那位沙之王的許可,否則對方也會和他一個‘無乾人等’說這些東西。
他想了一下,也感到有點頭痛。但總而言之,契約歸契約,感性歸感性,他還是決定最後幫這位大公主一個忙,等到前往貝因找到那個人之後,這裡的一切就與自己無關了。
法裡斯主教說得對,還是對付邪教徒來得簡單一些,卷入王室的紛爭什麼的,對於他們來說還是太複雜了。
想及此,他也便放鬆下來。
而此刻,馬車已經行駛到了白色少女廣場,這個地方距離瑪爾蘭的聖殿已經相當之近。
努爾曼伯爵這才和他提起正題。隻是讓方鴴有些意外的是,對方雖然表示出了對於那位阿菲法小姐的關心,但似乎並不太緊張對方在自己這邊的樣子,反而開口道:
“阿菲法小姐此刻不在王都也好……”
“那就拜托艾德先生先行照顧了。”
“阿菲法小姐與陛下有些親緣關係,希望艾德先生這段時日可以照顧好她。”
有些親緣關係,這一點方鴴倒是隱隱有些猜測,隻是他不由想到了另一位阿菲法公主,也不知道這兩人究竟是何關係。
隻是他原本以為這才是對方和自己會麵的理由,現在一看,又好像不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