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用手輕輕托起從天空中落下的雪花,晶瑩的六邊形,轉瞬即消融於手心之中。
“白雪小姐,我們還是回去吧。”
“……這外麵的鬼天氣又變冷了,眼看著要下雪,這些日子日複一日都是這個樣子,都見得煩了。”
“待會兒還有一次內部會議,你要是不到場的話,副會長他們又要念叨我們了。”
遠遠地,聽著人們議論紛紛。
少女正將銀色的護手甲覆轉過來,如雪的短發下襯托著一張相當精致的麵容,英氣的眉毛微微傾斜著,猶如潛藏著一雙多疑且善變的眼睛。
她轉過身去,目光有些惱怒地注視著其他人,一束長長的發尾,一直垂至胸口,發尾的末梢悠悠晃動著,上麵係著一枚獨角獸銀飾。
“我又沒讓你們跟出來,那麼囉嗦,你們要想回去,自己回去好了。”
人們麵麵相覷,竊竊私語道:
“……哎,白雪小姐又生氣了。”
“白雪小姐其他什麼都好,就是脾氣太壞了。”
“是啊,相比起來,‘公主殿下’的脾氣就要好得多。人又優秀,待人又那麼和氣,簡直就是完美……”
聽到那個名字,白雪眉梢之間閃過一片陰霾,她眼神轉而變得冰冷,回過頭緊緊地抿著嘴唇看著這些人,臉上浮起一片憤怒的嫣紅來。
“伊格納茨,”她看向一旁,開口問道:“你也要回去麼?”
立在少女身邊的是一個黑發的青年,給人以沉默寡言的第一印象,雙手拄著劍立在橋欄杆邊,正注視著結冰的河麵。
青年眼神沉默似水,又冰冷如刀,仿佛可以洞察人心,明辨是非。英氣的外表,潛藏於一身厚重的鎧甲之下,正默默地搖了一下頭。
“我和你一起回去。”他說道。
“今天的內部會議也沒什麼特彆的,就是把幾天前的內容重申一遍,”伊格納茨繼續說:“不回去也沒什麼,會議紀要會發到每個人手上的。”
“伊格納茨,你也認為她比你強?”
伊格納茨看了看麵前的少女,沉默了片刻,但仍點了點頭。
白雪眉尖兒都挑了起來,用刻薄的語氣問道:“好,你也喜歡她?”
伊格納茨搖搖頭。
“假仁假義。”白雪沒好氣地看了他一眼。
她輕輕吐了一口氣,低聲諷刺了一句:“真不知道那個假惺惺的女人有什麼好的,總裝作一副好好先生的樣子,但我可作不來她那個樣子。”
她用手握了一下自己的劍柄,眉宇之間卻有揮之不去的憂慮,大家是同一批青訓營之中出來的新人,也同樣飽受外界所熱議。
但所有人關注的目光,自始至終是那位銀色維斯蘭的公主殿下,她從來也沒認過輸,她和對方的實力也不過在伯仲之間。
可公會卻讓對方去了第二世界,無非是因為一位‘公主’更有噱頭,更討人喜歡罷了。雪白握緊了自己的劍,咯咯作響,連指節都因為用力過度而微微有些發白起來。
“走吧,回去吧,”她忽然抬起頭,咬著牙說道:“我突然不想看這雪景了,也沒什麼好看的。”
伊格納茨卻恍若未聞一樣,隻抬起頭看著前方。
白雪很快反應了過來,也看向橋的對麵看去,天空中正淅淅瀝瀝地飄著細小的雪花,而那個方向上,似乎隱隱約約傳來一陣散亂的腳步聲。
隻片刻,一個跌跌撞撞的身影從那兒的巷尾閃身而出,白雪與伊格納茨的目光同時一凝。
他們看清了對方身上的血汙,兩人幾乎動作一致,一齊拔出武器來,麵向那個方向,並露出警惕的神色。
科爾感到自己的肺都要炸了,他本不至於這麼體力不濟,但背上與肩頭的傷在不斷失血,頭昏昏沉沉,力氣似乎正在離他而去。
更不用說他之前已經逃過了好幾條街,但身後的灰騎士仍在窮追不舍,有好幾次都險象環生,幾乎是憑借著僥幸才能逃脫至今——
心中的絕望,慌亂與恐懼感讓人近乎有一種溺水的感覺,呼吸難以平複,這會兒似乎更連心跳也變得紊亂起來。
他不止一次感覺自己挺不住了。
科爾一邊向後看去,那些灰色鬥篷離他已經很近了,甚至都能看清對方神情冰冷的麵孔,他們正用手推開遮擋的障礙物,向這個方向逼近過來。
堅持住——
科爾搖晃了一下昏昏沉沉的頭,目的地已經很近了,雖然不知道那些人究竟會不會幫助他,但那也是他唯一的指望。
他再一次回過頭,但怔了一下,忽然看清了橋另一頭忽然出現的人,一男一女,他還來不清楚看清對麵的方麵,便腳下一絆,下一子跪了下去。
沉重的腳步聲從身後傳來。
科爾重重地咳嗽了一聲,然後抬起頭去,霧蒙蒙的視線之中依稀看清了那一男一女身上的裝束。
那肩甲之上盛開的銀色薔薇落入他的目光之中,好像是一道閃電一般落在他身上,科爾張大了嘴巴,有些失聲地向那些人喊道:
“請幫幫我,求求你們……”
灰騎士在橋的另一頭停了下來,他們也注意到了那邊銀色維斯蘭的人,若是其他人他們或許還不會在意,但這些聖選者顯然是一個不穩定因素。
灰騎士們先看了看跪倒在橋中央的科爾,又將目光在白雪與伊格納茨身上遊移可片刻,才甕聲甕氣地開口道:“聖選者,這不關你們的事。”
白雪皺著眉頭看著橋中央滿身是血的科爾,她也認出了對麵那些灰騎士的身份,但並未放下手中的劍,隻問道:“這是怎麼一回事?”
“他是影人的探子,黑暗信徒,”灰騎士答道:“尼可波拉斯與它的爪牙可能在策劃一次新的襲擊,我們得抓他回去審問。”
“我不是……”科爾知道自己隻有一線希望,絕不能任由對方開口,“你們是銀色維斯蘭的人?我、我有一封信要送給你們……”
灰騎士臉色一變。
但白雪走上前去,來到科爾身邊,有些狐疑地向對方開口道:“給我們的信?”
科爾喘了一口氣,忍不住咳嗽起來,幾點血花在落雪之上綻開。他好容易才抬起頭來,吃力地向麵前這個少女點了點頭,然後哆哆嗦嗦地伸手向懷中摸索著拿出那封信來。
白雪接過那封染血的信箋,一眼便看到了上麵的署名,眉頭忍不住深深地皺了起來——又是那個女人。
她強忍著將信丟出去的衝動,拆開信箋,掃了一眼上麵的內容,淡銀色的眸子裡立刻閃過一絲驚訝的目光。
她握著信箋,抬起頭看了看不遠處那些灰騎士們。
“白雪小姐,”那邊的灰騎士再一次開口道,他們似乎認出了少女的身份來:“我們知道你,請不要輕易相信這些奸詐之人的花言巧語,他和他們背後勾結的那些人,皆是黑暗眾聖的爪牙。你們與你們背後的銀色維斯蘭名聲卓然,沒有必要與這些人扯上關係。”
白雪正用一種冷淡的目光注視著那信上的名字。
她一行行掃視著那信箋上的內容,銀色的眸子中神情不斷變幻,複雜的情緒隱藏在眼底深處。她近乎本能地不敢相信上麵的內容,可若它是真的……
她再度抬起頭來,看了看那些灰騎士,心中似乎很快作出了決定。
“你們說,他和他們背後勾結的那些人,皆是黑暗眾聖的爪牙?”
少女的聲音,微微有些冷。
……
至少有一點埃爾弗-耶茲-倫納德沒有說謊,那條密道確有出口,眾人發現它的出口通向聖堂附近一條幽靜的小巷之中。
他們從那裡出來,所有人都忍不住鬆了一口氣,雖然這次行動最後有些突發的意外,但總體來說有驚無險。
方鴴先令人出去探查了一下外麵的情況。
眼下聖堂應當動了起來,鴉爪聖殿的人不會不清楚那條密道通向這裡,因此外麵可能並非他們想象之中那麼安全。
與此同時,他自己當然也放出了發條妖精,並拉下了風鏡——
“我們接下來去什麼地方?”布萊克博這時在一旁問道:“和希爾薇德小姐她們彙合,並趁亂出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