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鴴搖了搖頭,分心二用地答道:“不,我們去觀星塔。”
“星與月議會?”布萊克博有些意外,“我們去找那些術士乾什麼,他們會幫我們麼?”
“他們會不會幫我們我不知道,”方鴴一邊回答,一邊將風鏡之中的視野轉動向下,他看到聖堂方向果然燈火通明一片。
黑暗之中,幾道火龍正向四麵八方延伸開去,那是火把的光芒,而其中幾道,正向這個方向而來。
“不過星與月議會的主傳訊水晶,是眼下唯一可以將信息傳遞到整個北境的渠道,古拉沒有工匠總會,因此我們唯一指望得上的隻有兩處——一是觀星塔,而是銀之學會的大圖書館。”
說起來銀之學會的大圖書館的前身,便是學者組織,知識的守護者,銀之塔,那裡還是龍魂小姐的誕生地,不過不知為何,方鴴總是本能有些抗拒這個地方。
因此對於他來說唯一優先的選擇,便是歸屬於眾星與月之議會的觀星塔了。
“艾德先生,你是想……?”
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打斷了布萊克博的話,隻見夜鶯小姐臉色很不好看地從那個方向的巷口之中走了回來,向眾人說道:“……外麵的情況不是很妙,到處都是鴉爪聖殿的人馬,他們好像還驚動了城衛軍,團長?”
聽說驚動了城衛軍,布萊克博連臉色都變了。
鴉爪聖殿對於古拉控製再嚴密,但總歸不可能掌控整座城市,至少三女神的聖殿,就不在其管轄範圍之下。
可城衛軍就不一樣,城衛軍一直以來都負責著整個港口的防衛,那代表著執政官與王國的威嚴,如果對方有心要調查的話,就連瑪爾蘭、米萊拉與艾梅雅的聖殿一樣是無法庇護他們的。
何況城衛軍是軍隊,個人的力量再強,又怎麼可能與軍隊抗衡,他們之中又沒有龍騎士。
方鴴拉下風鏡,向愛麗莎點了點頭,對方所說的這些情況,他的發條妖精在半空之中自然也看得一清二楚。
不久之後,小空與帕克也從不同方向上先後帶來了相同的信息,外麵四處皆出現了鴉爪聖殿的人,對方看來已經將這裡圍了個水泄不通。
“我們現在應該怎麼辦,艾德團長?”小空有點氣喘籲籲地問道。
不過方鴴的應對倒是十分簡單,既然已無退路,那麼殺出重圍就是了。
他並未選擇從原路返回,因為通訊仍未恢複,而白夜那邊至今還聯係不上。在不確定當前狀況的情況下,方鴴更願意選擇穩妥一些的方案。
他從之前與埃爾弗-耶茲-倫納德的那番對話之中,便隱約感覺出他們此行可能並沒有想象之中那麼隱秘。
方鴴還記得在進城之前,砂夜便與他說過一次在灰鴞鎮他們會麵的那天晚上,所發生的詭異的事情。那個失蹤的信使究竟是誰,他至今也還沒弄明白。
而這似乎也正好,與那位阿爾托瑞教區牧首的話相互印證。
雖然他還不能確定對方是不是誇大其詞,為了轉移他們的注意而歪打正著,不過從眼下的局麵來看,對方似乎也並不是無的放矢。
因此他放棄了原本的計劃,轉而采用第二套預案。再說若隻是他多疑,倘若白夜那邊並無突發情況,那他們隻要不把鴉爪聖殿的人馬帶過去,對方也一樣是安全的。
第二套預案通過傳送法術離開內城,不過有一定失敗的可能性,因為這需要破開城市迷鎖結界之中固化的錨定法術。
方鴴大致研究過古拉的防禦迷鎖,這個大型法術事實上是由星與月議會與工匠總會共同布置的,迷鎖本身的設計圖在工匠總會也是最高機密,但關於它的研究與公會相關的文獻卻是可以隨意查閱。
他知道在內城北麵有一處廢棄的兵營,兵營後麵靠近內城牆,外麵是下城區貧民窟向東南角的一片區域,隻要從那裡破開錨定法術,便能用定位傳送卷軸傳送出去。
那也是整個內城有可能防禦最薄弱的一環——正如同樣的道理,在任何一個防禦體係之中,對於內部的防範總是要弱於外部的。
而一旦他們從那裡進入貧民窟之中,下城區的環境無比複雜,那裡高高矮矮、鱗次櫛比的建築之間形成了縱橫交錯的網絡,不管是灰騎士還是城衛軍,都休想在那個地方輕易抓住他們。
時至今日,仍舊還留在古拉港的貴族與商人們已經不多,這些人要麼是舍不得城中的產業,要麼是地位與這座城市息息相關。
比如那位古拉的執政官,與他手下大大小小維係這座城市運作的官員,城衛軍的掌控者,以及各大騎士團的首腦。
而這一天晚上,所有還留在內城區的貴族們,以及他們的家眷們,幾乎皆為魔法的閃光、與劇烈的爆炸所驚醒——
整個內城好像頃刻之間變得沸騰了起來,外麵變得一片喧嘩,女人們帶著擔憂與驚恐的神色,看著自己的男人,一家之主接到緊急命令,然後匆匆出門。
城衛軍正在外麵的街道之上集合,遠遠近近皆是號令的聲音。
這似乎是古拉注定難以入眠的一夜……
而遠在港口的方向,幾艘懸掛著銀色風帆的風艦正悄然無聲地泊入碼頭之內。
風船之上,正立著一群穿著天青色戰袍的選召者,他們其中一些人正打開係統的拍攝界麵,對著遠處黑暗的方向。
古拉港內星星點點升起了的火光,整個內城區正變得燈火通明,猶如地上的星河,絢麗而璀璨。
不過構成這繁華的,並不僅僅隻有燈火而已,還有一道道蜿蜒的火龍,遠遠看去,那正是星星點點火把的光芒。
拍攝者將這一幕攝入直播的畫麵之中,幾乎所有人都明白那裡發生了什麼,正如月塵的那個女人的判斷——他們果然來了古拉。
不管是七海旅團的支持者還是反對者,每個人似乎都潛意識裡意識到了局勢微妙的變化,但他們更多地將注意力,投向畫麵之中那一張張熟悉的麵孔。
直播間內近乎於沉寂——
“真的有必要麼?”
每個人都在心中詢問這樣一個問題。
那畫麵的中央,是一位頭發挑染成紫色的年輕人。他正饒有興趣看了這個方向的鏡頭一眼,才回過頭去,笑嘻嘻地開口道:
“青,那人真和‘斬空’有關係?”
“我可是看在你的麵子上,看在蒼之旅團的麵子上來這個地方的。”
“你可彆讓我失望啊——”
……
白雪心中的確想過那樣的可能性。
那個聲音一度像是魔鬼一樣誘惑著她,假設他們說的是真的呢?那個女人,會不會……
但這小小的期許,反而讓她一下子冷靜了下來,因為隻有對手才會清楚自己的對手究竟是怎樣一個人,或許她希望如此——但那軟弱妄想永遠不會成為現實。
是的,正是軟弱,她還不至於要淪落至此。
她抬起頭來,銀色的眸子裡逐漸變得堅定起來,並彎腰下去,將那個滿身是血的年輕人從地上扶了起來。
“你沒事吧?”
科爾怔了怔,有點茫然地看著這位選召者的騎士小姐,他昏昏沉沉之中聽到那個柔和的聲音,仿佛是見到了那位象征著勇氣、正義與善意的女神——與她在凡世之間的代言人。
“白雪小姐,請你三思而後行,”灰騎士們見到這一幕,沉聲說道:“你們真要與黑暗信徒同流合汙麼?”
“他是不是黑暗信徒,或許我們總得給他一個自辯的機會,堂堂風暴之主的追從者,連這點寬容與大度也沒有麼?”
白雪回過頭去,看著這些人:“這裡是銀色維斯蘭,我們會給所有人一個自證的機會,我們不會放過一個惡徒,但也不會冤枉任何一個清白之人。”
灰騎士們麵色沉了下來,並同時拔出劍來,指向這個方向。
但他們一出劍,少女身後銀色維斯蘭的成員也紛紛拔劍走了上來,與白雪並肩而立。
“說得不錯,白雪小姐,”那些人帶著些唯恐天下不亂的興奮,大聲附和道:“他們在灰鴞鎮乾的好事,真以為沒人知道,有什麼資格在這裡大放厥詞。”
“這裡是銀鷗巷二百三十一號,這裡是銀色維斯蘭,可不是灰鴞鎮,收起你們的飛揚跋扈來!”
灰騎士臉色陰沉,看著這些人,最後一次警告道:“白雪小姐,你們真要與我們為敵麼,彆忘了彩虹同盟與我們是盟友關係。”
但白雪恍若未聞一樣,隻側過頭輕聲開口道:
“伊格納茨,動手。”。
一道銀華,耀入眾人眼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