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火燒儘茅屋,斷木枯焦,搖搖欲墜的架子裡,時不時可見暗紅潑灑燒枯痕跡。天亮時,雨雲凝聚,催來一場寒冷的秋雨,秋雨淅淅瀝瀝,在碎石瓦礫上,在焦黑泥痕上。
嶽萬丘前前後後看過,附近有過一場激烈戰鬥,沒人找到武器,也沒有殘痕。他不是地織,也不是天元,無從判斷現場是否殘留信香。
“執劍師,刀宗的人來了!”
嶽萬丘抬起頭,來的是刀宗的冶雲子,嚷嚷道:“小寧大夫在哪兒!你們劍宗的人莫不是故意如此,把人搶到劍宗!欺男霸女,走,我要見神君講道理!”
“走吧。”嶽萬丘對門人疲憊道。
飛溟還不知道此事,嶽萬丘回去的路上叮囑一番,不打算讓兒子知道這件事。這些日子飛溟正在練習仙舞劍訣,很是用功,話本來就少,如今更是沒幾句話要說了。
玉千城一樣晾著兒子,假裝不知飛溟在想什麼。嶽萬丘心頭沉沉,突然出了這樣的事,很難不讓人想起這陣子四宗沉悶緊張的氣氛。
剛到仙舞劍宗,下起了雨,嶽萬丘不料歸海寂涯在等他,歸海寂涯神色嚴肅,問道:“執劍師,秦師弟是否無礙?我聽說他……他……”
嶽萬丘不知如何回答,沉默片刻,歸海寂涯道:“他真的是地織?宗主為何要逐他出宗門。”
嶽萬丘啞然,敖鷹又道:“我去了竹劍門,剛剛回返宗門。”
“我也不知,”嶽萬丘含含糊糊道:“你怎麼聽說的?”
敖鷹正要說起此事,一個聲音打斷了他們。
“用不上的人為何留在劍宗,沒了天元掄魁,秦非明留在劍宗作甚。”
霽寒宵冷笑幾聲,嶽萬丘看他一臉不忿,來找麻煩的,歎了一聲:“我亦不知。”
“玉千城說他妄動血不染的主意,是真是假?”霽寒宵說:“你是執劍師,此事你總能拿個實話。”
嶽萬丘不想回答,冷淡道:“我要去複命,霽寒宵,隨你如何想。”他匆匆而去,霽寒宵一聲冷笑,也壓低鬥笠,竟是要走了,敖鷹看向他遠去的身影,揚聲問了一句:“霽寒宵,你知秦師弟在何處,是不是?”
霽寒宵腳尖一頓,冷笑:“他不是我連襟,更不是我徒弟,為何我會知道。”他出了花園,並不想再去找玉千城麻煩,隻因這些日子玉千城焦頭爛額之下,刻意準備陣法攔住他出入,他不自找晦氣,出了仙舞劍宗,劍陣尤有響動,轉頭望去。
執劍師的兒子跟了上來,見他停下,也停下來。
“霽師叔,”無情葬月微微一躬身,聲音怯弱:“秦師兄……秦師兄還好麼?”
霽寒宵不料他跟蹤自己,還問了這樣的蠢問題:“他好不好,與我何乾?我不過來找劍宗麻煩。”
無情葬月無言以對,又低下頭,似辯解一樣喃喃道:“秦師兄說他一向佩服你。他……聽說昨夜……”
霽寒宵十分無語,道:“他何時佩服人。回去問,你爹親知道更多。”
無情葬月下意識呼吸一滯,許久,前麵再無人影。他回望仙舞劍宗,外圍的劍陣隔絕了窺伺,看到的也不過是遙遠輪廓。
嶽萬丘發現飛溟不在時已經入了夜,本以為飛溟在練劍苦修,不料怎麼也見不著人。他前往玉千城的住處,玉千城正在與輔師商量他事,弟子們平常見慣了執劍師出入,剛要去稟報,嶽萬丘攔住了他,道:“不必報了,我取了文書就走。”
屋子裡傳來一聲杯子碎裂聲。
“不問過我,擅自派人……”
“神君息怒,”輔師的聲音:“老夫也是迫不得已。”
一時沉默,嶽萬丘情不自禁貼近牆邊,他隔了一堵牆,都能察覺玉千城怒氣之盛,越寂靜,越危險。
不多時,輔師又恭敬道:“還未問神君,黓龍君之事如何處理?”
玉千城不言不語,屈指以敲杯子,嶽萬丘呼吸頓時一亂,內力為激,呼吸不順之下,捂住口忍住淤血。
“輔師處理吧,既然豢養死士,此時不用更待何時。”
琅函天離開了。腳步聲靠近,嶽萬丘鬆開手,用力咳嗽一聲。
“飛溟不見了。”他搶在玉千城之前出口:“我找了前後,都不見他。他有沒有跑來找你?”
玉千城滿腹言語,一時都塞住,怒道:“你不看好了他!”
嶽萬丘漠然道;“我也想留在宗門,畢竟他受了刺激,這些日子練劍也勤快許多。再過不久,就能如神君所願步入天元之境……”
“夠了!”玉千城喝斷他的嘲弄,背過身去,氣怒難平,嶽萬丘看他如此鬱怒,許多年前,也是如此,他那時見不得宗主煩惱又難眠,很是擔憂,很想分憂,後來……他多了一個兒子,一個頂著他的名義,流著神君的血,慢慢長大的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