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寧愣了一下,原來不是風吹的。
他喝不著水,口乾舌燥,昏昏沉沉的不想動,卷著被子往裡麵翻了身,縮成一團。任外麵怎麼做聲,一概不想搭理。
轟隆一聲,絲絲縷縷冷風夾雜某種讓人不安的氣息灌了進來,小寧驟然一震之間,連呼吸也變得困難起來,那不安的氣息逼近,他頓時慌了起來:“彆進來!”
但那人已經進來了。
濃烈的地織信香對小寧已經習慣,不習慣的是此刻忽然襲來的另一個天元的信香,好像一根繩子掛在脖子上收緊,呼吸困難,難以思索,下意識想要逃到彆的地方,粗重的呼吸聲裡,他抬起頭,還來不及哀求,一隻手就伸過來抓住他的衣服。
風吹得疾厲,路上秦非明就有些後悔了,他一個人趕路,避不避風雪到無妨,現在帶著一個身體本來就不好的顥天玄宿,前往劍宗的路又長,走了一半,秉持著來都來了的苦中作樂,隻好一路往前走。
“我和你在一起,常常做事不顧腦子。”秦非明抱怨道:“看來色令智昏這話說的很有道理,今日若見不到月,下一次我就等開春再來了。”
顥天玄宿原本隻在陪他走一走,沒想到走一走,還能令人智昏,微微一笑。
到了劍宗外的劍陣,秦非明看了一眼,找了個人上去說話。這裡許多人還認得他,也不知他是劍魔,剛剛折了宗主的麵子,一聽他要見無情葬月,立時就去通傳。
秦非明在師弟麵前要麵子,不肯先回到顥天玄宿身邊,隻肯看了他一眼。
無情葬月不多時出來,顥天玄宿特意避開了些,他戴著帷帽,仍然十分出眾,劍宗的弟子看了一會兒,似乎要問什麼,又強行忍住了。
執劍師出來了。
秦非明將布包交給了無情葬月,他來得匆忙,此刻也不是細細說話的時候,無情葬月捏著布包,剛要說話,秦非明笑了笑:“你放心,我已經沒事了。”
無情葬月心裡一動,低聲道:“秦師兄,你是不是……”
那一夜,秦非明沒看見師弟也在山下,全憑猜測,執劍師應當會帶著飛溟一起來,這一戰於用劍之人大有裨益,已經是他新的一程,至於接下來要怎麼走,和劍宗已然無甚關係了。
在劍宗十多年,日夜修行,不敢懈怠,為了天元掄魁的一戰——他苦笑了一聲,往事已經過去,該討回的,他也討回了,如今再見師弟,還了一顆藥,已經足夠了。
“我該回去了,有人還在等我。”秦非明輕聲道:“你若要找我,就去找小寧吧,他和風逍遙的大師兄在一起。”
無情葬月答應了一聲,知道師兄不會留下是一回事,如今還是很不舍得,低下頭,道了一聲:“師兄,你多保重。”
秦非明看著他,目光掠過師弟背後的劍陣,一陣酸楚上來,他掩飾垂目,又轉頭去看不遠處的意中人。
那個人在等他。
夜裡昏昏沉沉的烏雲還沒有散去。丹陽侯撥開搭在身上的手臂,屋子裡沒點油燈,他想下去點一盞燈。床下落了皺巴巴的衣衫一團,一件是他的,和其他衣服混成一團,他下了床去撈起衣服,不想回頭,又不能不回頭。
信香交纏,彌漫著錯亂而陌生的氣息,雪白的背脊伏在被子裡,點點紅痕青紫,斑駁一片,那人一動不動,他心裡一慌,又回到床上,拉開手臂,去看那人的臉。
嘴唇咬得腫了,眉毛皺在一起,丹陽侯一看清楚,心裡更加生出惱怒和難堪,低聲道:“你是地織,為何從前不曾泄露?我明明上門來過——”他們還吵了幾嘴,雖說那時候多半他在說話。
兩日胡混過去,丹陽侯本該早些回去,他在星宗一向諸多忙碌,沒有交代一聲就失蹤兩天,師父定然會問。可現在他要如何回答?出門給師兄求醫,莫名遇上地織的潮期,成了這樣一樁……
這念頭一起,他頓時撇開臉,低聲道:“你放心,我做的事,絕不推諉。等我向師父請罪,便會回來娶你。”這一番話,他也不管地織聽沒聽見,扯下一枚隨身帶的白玉令牌放在枕邊,又將手臂塞回了被子裡,匆忙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