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6 章 第五十六章(1 / 2)

金光之空回響 淵鬱 7041 字 3個月前

這天夜裡,秦非明離開了萬渡山莊。

有很多事,事先都有預兆,唯獨離彆這回事,要麼無聲無息,要麼猝不及防。

顥天玄宿一大早醒來,就被外麵的聲音吵醒了,他換了衣服,匆匆去了師父房裡,師弟跪在師父麵前,低頭挨罵。

隻聽了幾句,顥天玄宿就怔住了。

“丹陽。”顥天玄宿等師弟一起離開,走到途中,語氣也凝重了:“究竟發生了何事?”

丹陽侯挨了半天的訓斥,師兄一開口,轉過臉,說不出話來——大夫來了,看過了寧無憂的模樣,四個月的胎相本來就很不穩,又在孕期胡來,現在是他們自作自受,這些話,他一句也說不出口,昨天的事,更說不出口了。

“婚事推遲了。”隻有這話說得出來,大夫看過了,聽說他們還打算辦了婚事,頓時拂袖而去,直說現在的情狀孩子能不能保住還是未定之數,之前帖子已經發出去了,天府南淵氣了一陣,還是派人去挨個通知,找了個彆的理由,雖丟了麵子,也比沒了孩子好。

“丹陽,你還好麼,”顥天玄宿心底暗暗歎氣:“不如讓如晴去看一看,你現在去……隻怕對病人不夠好。”

丹陽侯呼吸一陣混亂,兩人又走了一陣子,他忽然開口:“我想送他下山。”

顥天玄宿看向師弟,丹陽侯想得很艱難,這個決定於他並不容易,可他也清楚,隻有將寧無憂送走了,他才能慢慢平靜下來。

寧無憂喜歡的是另一個人,是一個看著就會歡喜的人,不是他。但他已經喜歡這個讓人恨又讓人沒法子的地織了,他們之間什麼都有了,隻差一個成親,就要共渡這一世了,他做的不夠好,也不是彆人能插手進來議論的。

“我送他回去,”丹陽侯說的是自己家裡,爹和妹妹和寧無憂都見過麵,也相處的不錯,在那裡,也許更像一個寧無憂想要的家的模樣,低聲道:“等過了這一陣,我再去接他回來。”

過了幾天,小寧收拾了東西,一路不回頭的下了星宗。

丹陽侯不放心他一個人走,跟在後麵,小寧沒回頭看他。快到家了,丹陽侯想走過去了,寧無憂回過頭來,寒冷的眼睛看著他,看了一會兒,去敲門了。

這眼神讓人心裡發顫,丹陽侯不知道有一天這樣,他沒有走過去,隻看著妹妹出來了,門又關上了。

師父說過了,師兄也說過了——不可急切,要懂克製,要好好地、溫柔的、體貼的對待喜歡的人,要足夠耐心、足夠忍耐,甚至要學會裝作不在意,等待自然而然變得好,或是相反。

但他一開始不知道,做不到,是什麼結果。

喜歡和不安,擔憂和焦躁,憤怒和怨恨,他想讓一切都變得好,偏偏讓一切不可收拾。

嶽萬丘接到帖子的時候,神色大變,匆匆忙忙的去了後門。

過去的少年人要見他,送來了帖子,嶽萬丘放下彆的事,去了後門。樹下,秦非明神色難辨,春風拂過白衫,微微一禮:“執劍師,好久不見了。”

有過去的交情在,嶽萬丘待他一向客氣。

秦非明應酬幾句,進入正題,道:“不知執劍師的允諾是否還算數?”他看了一眼遠處,又道:“風來坊如今還無人主事,如果得了劍宗支持,我就能立住一足。”

嶽萬丘心裡暗歎一聲:“南泉林隱,你遇上了什麼難處?難道說……”和天元情緣斷絕,沒地方落腳,也不必去風來坊那種地方,那裡並不是什麼好去處。

之所以之前將風來坊的塞過去,嶽萬丘想的是阻止秦非明針對劍宗,尤其是玉千城,但此事已經了了,尤其秦非明有那樣的資質,隻要肯下苦功,再過幾年,將來必然是名震道域的劍客。

他見過了那一夜,怎可再讓良才美質徒然去泥濘之處消耗光彩。秦非明沉默了片刻,微微抬起手,覆在小腹上。

嶽萬丘驚呆了。

玉千城並不知道這回事,他隻知道中午醒了過來,執劍師就出去了。

這讓他心浮氣躁了一陣子,但是想來想去,拿此事來說顯得他揪住細枝末節不放,於是他喝了壺茶,等到了晚上。

晚上嶽萬丘回來了,還是看過了飛溟才回來的,宗主派了弟子請,他隻好過去了。玉千城很沉得住氣,顯得沒特彆等他,在研究桌上的地圖——地圖上標出來的一處,是道域的最高之處,天南山,藏脊峰。

秦非明的事情,嶽萬丘不是很想對玉千城提起,他看了一陣地圖,不知玉千城打什麼主意。

玉千城摩挲地圖上的一角,道:“你去了這麼久,回來也視而不見,是發生了什麼事?”嶽萬丘沉默了片刻,還是將下午發生的事說了一遍。

處理秦非明的事情,他有過說不出口的經驗,那就是飛溟的母親、玉千城的表妹,自然也是他早早逝去的妻子。

那時候的玉千城令人生厭,一晃這麼多年過去了,嶽萬丘又想起玉千城那時候的樣子了,心情自然不會太好——但這件事看起來,倒不是私人的請托,他拿捏不準,畢竟以秦非明的手段,實在不敢相信會混到要靠他準備住處庇佑一二的地步。

“哈。”玉千城隨意道:“帶飛溟去看看他——沒有天元撫慰,孕期難熬,你把握時機,問他是否打算重回劍宗。”

“你有意讓他重回劍宗?”嶽萬丘懷疑的看了過去。

玉千城心情很好,這個消息徹底讓他有了興致,嶽萬丘這樣懷疑,以為他們過去的仇怨還沒有放下。有兩種東西能讓仇怨解開,一種是釋懷,要麼死了,要麼放下了,哪一種都是釋懷,另一種就是利益。

秦非明擺明了要利用嶽萬丘重回劍宗鋪墊,他為何不答應呢,有用的人才總是越多越好,有用又把把柄送上門來的,那就更好了。

他能用霽寒宵,自然也能用秦非明。

嶽萬丘安排的住處離劍宗不算太遠,一個獨門獨戶的小院子,找了幾個伺候的仆人。一切都收拾的清雅舒適,侍女是臨時安排的,一個叫春濃,一個叫秋雲,兩個都不過十五六歲模樣,鋪床灑掃,也很足夠了。

秦非明住了幾天,嶽萬丘帶了無情葬月一起來了。

來之前,嶽萬丘向兒子提了一提,無情葬月十分驚訝,驚訝了一陣子,又很愁悶,沉默的問了父親:“師兄看起來難過麼,他……他和那個人之間,是不是有什麼誤會?”

嶽萬丘搖了搖頭,道:“你師兄不說,自然有不說的理由。”無情葬月不知道他爹玉千城對風中捉刀一直如臨大敵,如今一個血淋淋的例子就在手邊,於是推了兒子去看一看,太相信天元可是會跌跟頭的,他最喜歡的秦師兄就是個新鮮的例子。

屋簷下,秦非明坐在搖椅裡麵,蓋了一條薄薄的毯子。他睡著了。

春濃泡了水,沒加茶葉,無情葬月不由小心翼翼的走過去,秦非明聞到了一點不那麼熟悉的信香,師弟很擔心他,就在旁邊等著,秦非明咳嗽了一聲,虛弱和蒼白染上了眉間,無情葬月心想,發生了什麼事,能讓師兄這麼虛弱無力呢。

他想留下來住一夜,嶽萬丘沒阻攔,自己先回去了。

有些過去已經不需要如何掩飾了,無情葬月坐在石階上,秦非明陪他一起看月亮。春天的夜空很美,深藍色的夜空,吹過樹枝的風也不那麼冷了,秦非明一閉上眼睛,就想起許久之前的夜裡。

顥天玄宿還沒有回去,他提前一步先回去了,帶了梅花,為了讓顥天玄宿感到驚喜。那時候他多麼放縱於這份感情,種種都是為了讓顥天玄宿更喜歡他,或讓他更喜歡顥天玄宿,他們放縱的時候,一次也沒有擔心過孩子來不來的事。

和顥天玄宿在一起對他來說潛藏著看不清楚的危險。他有時候能感覺到,在沒有報仇之前能感覺到,在報仇之後也能感到,那個人巧妙的告訴他,永遠有一地是留給他的,無論他想往前還是停下來,那裡永遠會有一個人在等他。

秦非明低低歎了一聲。

無情葬月看向師兄,暗淡的月光下,靜謐而又幽冷,師兄微微側過頭去看天空的星星點點,不知是什麼樣的悲愴和痛苦從深處浮上來,無情葬月看向了春夜下的空庭,雲彩淡淡,但在他的耳中,有些微的雨水落下。

“芳菲闌珊,夙緣鶗鴃,風駟雲軒愁誓約;夜蝶飛階,霎微雨闕,劍鋒無情人葬月。”少年人傷感的低聲道:“情之一字,實在太……沉重了。”

秦非明側目看他,輕聲道:“飛溟。”手指淩空劃過,法訣之下,幽藍蝴蝶翩翩起舞,飛過身邊,無情葬月精神一振,夜蝶飛階,蝴蝶翩翩一陣,化為細光飛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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