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淡淡的照進來,獵人被狐狸繞彎了腳,疑心這狐狸隻是長得像狐狸,裡麵是個狗模樣。
千金少忙著在嘯刃峰上當宗主,到了冬天,日子沒那麼難過了。學宗那裡托人送來了信,說要談一談。千金少拆開信看了看,金刀仙翁在旁邊罵他這個宗主沒當多久就軟了,學宗要談就談,血海深仇,有何可談。
信上寫,一切都是黓龍君的陰謀,請學宗宗主共商大事,一舉殲殺首惡。
千金少大笑兩聲,道:“還是師叔英明。”金刀仙翁把信紙一抖,看了看就罵道:“老夫縱橫江湖,什麼沒見過,依老夫之見……”
學宗宗主殺了刀宗宗主或許有陰謀,殺上嘯刃峰可沒陰謀。千金少燒了信,去廚房裡偷了隻雞,隨隨便便烤了,去找山下的師兄和飯搭子吃飯。
路上下了雪,千金少一看天色,下午是晴不了了,隻得打消主意,另尋了個還沒來得及收攤的酒鋪買了一壇酒。
飛雪飄飄,有人坐在對麵,帶了一包油紙包。
油紙包外麵棉繩扯開了,是二兩黃牛肉,鹵好了切薄片,酒上來了,秦非明轉頭叫老板多添一個碗,千金少一愕,又笑了:“這是來找我喝酒了。”
“我還欠你的酒,也欠你師兄的。”秦非明接過老板送來的酒,替千金少斟上了:“欠得多了,這一頓也算上吧。”
“你何時欠了師兄的酒?”
“原來你忘了,找到小寧之時,我該請你們都喝一杯,再見一見他。”秦非明夾了一片牛肉:“見是見不到了,喝酒還是能喝的。”
“什麼見不到?”千金少一下子就想起來了,一想起來,就想起師兄的交代,秦非明一時默然,淡淡道:“原來你不知道,小寧死了。”
千金少重重咳嗽幾聲,嗆了酒,緩過來才說:“我大師兄……知道麼?”他本想說彆去找師兄那裡了,不過秦非明剛剛提了此事,他假裝也該多問幾句。
秦非明淡淡道:“知道了。”他晃了晃酒碗,將酒喝了,千金少怔怔一會兒,道:“我大師兄退出江湖久了,如今……欠的酒,你來找我喝吧。咱們兩個,什麼時候不能喝酒,哈哈。”
這話一說,秦非明頓時明白他的擔心,道:“說的也是。下回再找你喝。”他站起來,將酒錢付了,轉身走了。
雪下的大,客人走了一個,老板便來問千金少還要不要添酒。千金少擺了擺手,拿了酒,也拿了牛肉,向山下去了。
寧無憂自打會說了“大師兄”三個字,便不肯放過了,千金少來的時候,他正在旁邊拿著漁網在補,和小孩子玩鬨沒什麼兩樣,看見了千金少來了,點了點頭。
千金少卻多打量了一陣:“大師兄,小寧大夫好像燒起來了。”
麵色發紅,寧無憂燒了有小半天了,但上一次燒著他懨懨不成樣子,這一次卻看不出什麼妨礙,西江橫棹已經將上次的藥燉著叫他喝了一碗,寧無憂喝了藥,臉上還在發紅,也燙著,低頭不肯看他,去旁邊找些事情做。
西江橫棹尋思再過不久,寧無憂當大好了,如今看得懂也聽得懂一二,隻是從前的事情如何也不記得。千金少隻是來交代一聲,秦非明來找他喝酒,又走了,本來想找西江橫棹一起喝酒的,被他推了。
西江橫棹半晌沒動靜,過了片刻,道:“多謝你。”千金少心裡一鬆,知道這件事他做對了,雖不知大師兄為何要瞞著這個消息。
“無憂。”西江橫棹一出聲,千金少回過頭去,骨針穿過了寧無憂的手掌,他發呆了一會兒,啊了一聲,忍痛把針□□。
西江橫棹過去,寧無憂舔了舔掌心的血,西江橫棹低聲道:“有傷藥,等等。”他去找了傷藥,寧無憂一路看著他,不死心的目光跟過去又繞著,千金少心裡重重跳了一下,他突然想起來了,怎麼就忘了,一回過味來,千金少突然覺得自己在這裡很不識趣,連忙喊了一聲:“大師兄,那我走了。”
傷藥敷了敷,本是個很小的傷口。寧無憂也覺得不過是如此而已的小傷口,遠遠比不上彆的痛處,可西江橫棹把他的手拉過去,敷了藥,他便覺得十指連心,手也是連心,心裡也痛了。
為了不那麼痛,他湊過去,啄在西江橫棹耳朵上:“大師兄……”
西江橫棹放開了他的手,還在皺眉,寧無憂還想說話,說不出彆的來,隻抓住他的手貼在自己身上,那裡跳的很快,他說不出來的話都在一個字一個字往那裡衝衝撞撞,不曾說的,不能說的,心裡總不能忘。
再不說,又要壞了。他們總差一點點。
寧無憂握著他的手貼緊自己的心,結結巴巴的說:“大師兄。”這是他最會的話了:“大師兄……要……”
西江橫棹望著他,寧無憂以為他沒明白,努力又試了一下:“要……要……大師兄……”
潮期來了,寧無憂不是很清楚,隻是模模糊糊覺得該有些什麼發生了。如果他還很清醒,就會想起一年之前的潮期,他從這裡奔波迢迢回了長孤溪去。
這一次,他哪裡也不去,隻抱緊了失而複得的男人,摸了頭發,後背,汗濕淋漓的額頭和鬢角。如今不同了,他隻顧自己,隻想自己要不要,他很想要,再也不想失去了。
外麵很冷,又落了雪。不知為何,屋子裡很熱很熱,爐子早就滅了,又沒有燒炭,門板空了,寧無憂飄然的從高處落下來,挨了挨,低聲道:“大師兄……”隱隱約約間,這一切來得太措手不及,太滿足,竟沒有什麼把他從這裡拉扯離開,好得像一個不真實的夢。
西江橫棹裹緊了傻子,又摸摸他的臉,濕透了:“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