綠鶯懷裡摸出一張薄皮麵具,不要夢瓊樓動手,隻往他臉上招呼,又拿了一身仆役的衣服,夢瓊樓接過來一聞,隱隱還有股臭味,綠鶯笑道:“彆計較啦,混出去便是好事了。”
夢瓊樓道:“說的是。”他去了內室將衣服換了,再出來一看,綠鶯一拍他的背:“弓背含胸,不可大爺模樣。”夢瓊樓聞言低了頭頷首,倒也幾分相似,隻是沒有縮骨功夫,綠鶯見狀也有幾分粗壯,隻是一時也沒法了,隻望自己能糊弄過去。
果然外麵守門的弟子也不曾在,兩人出了幾道門,快到院牆之處,都是心中提防,不料守門的弟子隻是瞧了幾眼,其中一人道:“肖師弟,霽師兄還在裡麵?”
綠鶯道:“我可沒瞧見,大概是回去了吧。霽師兄家裡還有夫人老小,呆這裡也夠久了。”
那人笑道:“誰說不是呢,咱們也想回家去呢。”便不說什麼了。
綠鶯帶夢瓊樓出了仙舞劍宗的劍陣之外,心裡很是一鬆,又想起秦非明扔下了她走了,心中不由疑惑:那人倒是很放心。須知我此時要走,也是輕而易舉。
脫出了劍宗困境,夢瓊樓遲遲不決,再看綠鶯,一咬牙道:“姑娘,我該走了。”
“去何處?”
“拜祭過我大哥,再去看看友人,離開道域。”夢瓊樓沉沉道。
綠鶯和他在八爻山互為鄰居,常常見那劍宗的少年人關照他,少年人雖然關照了他,但也索取回報,要他以昔年的許多舊故趣聞說來滿足好奇心。
因住在隔壁的一間,綠鶯也從他口中聽了許多道域學宗的往事。大抵都是些小事,多數在宗主江山如畫上打轉,間而提起休琴忘譜逍遙遊,夢瓊樓從前很有輕狂呆氣,昔年在學宗很不受歡迎,江山如畫勸他不必拘於他人之念,逍遙遊又點破他不善與人交,友人宜少不宜多,最後夢瓊樓離開道域前往他界,也有這二人的開導建議。
如今回學宗去,在綠鶯看來卻大為不智,但勸一個兄長離世之人,綠鶯也難以措辭,暗暗道:我得先騙住了他,再說其他。眼睛一轉便笑道:“昨日還有一個人來過,不知你認不認識。”將昨日一番情形說得十足凶險,夢瓊樓連連搖頭。
綠鶯又提起鳴觴所說滅門之仇,夢瓊樓更是驚愕,情勢到了這般地步,大出他意料之外。綠鶯見了七八分火候,慫恿道:“今夜本來他要調查此事,你回了學宗也是一頭霧水,不如先不回去。”
夢瓊樓道:“我孤身一人,沒什麼妨礙,但你去了倒是……”綠鶯含笑不語,夢瓊樓一路都受了她照顧,見她特意說了此事,念及自己武功也不過平平,心裡嘀咕幾聲,硬著頭皮道:“好吧,舍命陪君子,咱們一起去。”
一路上聚了三十餘人,秦非明藏在暗處,那些人卻不儘是劍宗弟子。為首的兩個是一對兄弟,在劍宗隻混個臉熟,心裡便有了幾分數。不多久,這些人停下片刻,又有五六個青壯來了,帶了麻繩、火把,火石和煙霧彈諸般物事各自分了。
那為首的兄弟呼喝幾聲,兄長跳上一塊白石,轉身大聲道:“今日各位兄弟群聚一處,盛意拳拳,大家夥一同掃蕩敵巢,慰我兄弟在天之靈!”
餘人呼喝幾聲,又有幾個起哄的道:“費兄弟,你家幾個兄弟,何必糊弄這些!今日大夥兒聚在一起,萬不可看不起兄弟,定要做一筆大的!”
“糊塗!咱們師出有名,你懂個蛋球!”另一人惱羞成怒,喝罵道:“費師兄同出一個師父的師弟就是死在學宗暗伏上,今日便要血債血還!”
那為首的兄長悲憤道:“正是如此!我那雲師弟死的苦狀萬分,凶手便是盧英深一家,今日大家同去,討還這筆血債!”
人群一時騷動,又有人失聲問道:“那個盧家?十裡梅花,百年詩香的盧家?”鼓噪不絕,兄長重重咳嗽一聲,不再絮絮言語,一時點了幾個守住門口,又點了幾個打探、接應、應對護院的,井井有條,一一分明。
盧家所在之處,於學宗甚遠,盧英生十年前便是道域極有名的豪戶,十裡梅花說的是他與另一戶人家酒席上鬥富,一怒之下將山上種滿梅花、又嫌棄彆人看盧家隻有黃白之物,不夠風雅,硬生生造了幾處藏書閣,存書甚多,點綴的極為精致。
一行人趕到盧家,暗伏於外,其中一個人學了幾聲貓叫,不一會兒盧家偏門出來一個家奴模樣的,細細言說片刻,餘人散了開來。五六個人守著門後,三四人在偏門守著,幾個輕功不錯的跳進去,火光大盛。
火光一起,人聲頓時沸騰,都聚在一處出來救火,大喊走水。盧家家人眾多,偏水井隻有那麼幾處,救了這裡,那裡便起,還不等如何,那兄弟兩人暗伏已久,觀得分明——此處並無什麼好手,否則學宗之人輕易便能解了火勢,當下心下一喜,壓低聲音道:“一會兒你瞧了機會先進去,莫叫彆人先得了好處,知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