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9 章 第九十九章(1 / 2)

金光之空回響 淵鬱 5594 字 3個月前

“傲邪劍譜和仙舞劍訣之中藏有一個秘密,”秦非明遣退其他人,隻留下歸海寂涯:“敖師兄可曾見過傲邪劍譜?”

歸海寂涯很有些意外,他沒有碰過傲邪劍譜,就如同不會特彆去在意血不染。傲邪劍譜需要血不染才能發揮真正的厲害,他又沒有犯忌的意思,何苦要去碰血不染。

秦非明走到了樹下,拉開了一些距離,他隨手挽了個劍花,才開始傲邪劍譜。雖然沒有血不染,卻另有一股奇怪的魔氣蒸騰,在他手上,化為暗紅血光一樣的劍招。

但這還不是最讓人震驚之處,歸海寂涯很快就明白了秦非明的意思了。傲邪劍譜仿佛為了克製仙舞劍訣而生,一招一式隱含壓製之意,然而仙舞劍訣的下一式又暗合其道,兩者相克之下,竟然難分出誰更勝一籌。

仙舞劍宗推崇仙舞劍訣,對傲邪劍譜隱隱有壓製之意,宗門內更是極少修煉。歸海寂涯心中一旦有了這個念頭,再看時不由道:“沒有血不染的邪氣,傲邪劍法也不能如此駕馭自如。”

“你以為我想說的是傲邪劍譜更勝仙舞劍訣一籌,兩者不該厚此薄彼,”秦非明收劍而立,隨手一掌印在樹上,那樹木不搖不晃,葉子卻不斷抖落,下一刻,劍光從中一斷,樹脈斷裂,中間震碎中空,竟然是掌力所致。

“相生相克,相克相生,傲邪劍譜的心法和仙舞劍訣的口訣之中也有相生之道。”秦非明展示了這一掌之威:“但其中有不少凶險之處,不宜公布眾人,以免弟子有為其所惑……”

夜深之時,歸海寂涯回去了,臨走之前,秦非明讓他回去好生參詳,但宗門內務照舊由他處理。

歸海寂涯想到宗門內務,就想起早上秦非明是怎麼說的——我把人帶回來,還不夠明顯嗎?現在想起來,從那一刻開始秦非明就打算布局讓所有人都入套中,結果做了神君,轉頭還是殺雞儆猴,一個沒放過的處置了。

說實話,他本以為日子多少會不好過,但秦非明揭出了兩種劍訣之間的秘密,意在拉攏,倒是讓歸海寂涯放心了不少——至少好過霽寒宵吧,權衡度量,大局為重,有一個宗主之後,不管是不是暫時的,至少人心能稍加安穩,號令也能推行下去。

歸海寂涯離開不久,秦非明讓人準備了熱水和乾淨的衣衫,天黑得很快,洗過了澡,他囑咐了門人不得打擾,閉門休息。

綠鶯啪啪啪拍了幾下,以示佩服:“如今外麵的弟子都很欽佩公子呢,綠鶯在此也恭賀公子一躍為劍宗之主。”

秦非明坐在原本屬於神君的書房之中,淡淡道:“彆人愛如何就如何,我怎麼管得過來。”

綠鶯被他戳破了,很是感慨,彆人自然說秦師兄不擇手段得了宗主之位,要知道此事由秦非明一手揭發,送到霽寒宵麵前,讓霽師兄出頭,最後贏了的是秦師兄,當初含光君有過那樣的批語,可見老人家頗有先見之明。

暗地裡,大家對新宗主不止是頗有微詞,隻是一時還不能太留痕跡。

“若不是公子把人關起來吵架,他們還不會如此輕易失去判斷,公子為何不出示……那個呢?”綠鶯沉吟片刻,提起天師雲杖。

秦非明聽她滿肚子好奇問題,倒也不瞞她:“第一個出示天師雲杖的是琅函天,下場如何?當初那句宗主遺命是我與前任宗主同擬的圈套,在劍宗,有意競逐宗主之位,最要緊之一,仍是劍。第二,是資曆功績。”

綠鶯笑道:“可有第三麼?”

她一問,秦非明微微有些出神,片刻才道:“若有第三……那就是運氣了。”

夜裡風雪驟起,秦非明提了一壺酒,走到長孤溪的荒野。冬天的夜裡,他坐在墓前片刻,將烤雞和酒分給孤零零的墓碑,小寧為何要將這裡起名長孤溪,如今一語成讖,和孤月冷風為伴。

也許,在小寧心裡,他們都是孤獨之人。兩個人湊在一起時,連抱團取暖也說不上,在一起就會有離彆,若那離彆不是刻骨的痛楚,他也不會牽腸掛肚,百般放不下。

秦非明低歎道:“我彆的運氣那麼壞,唯獨劍決的運氣真好。”小寧不置可否,冷風吹拂他的衣袖一番,秦非明取酒杯各自倒了一杯酒,又道:“等我當了劍宗宗主,就該迎娶師弟,競逐神君之位,從此走上人生贏家的康莊大道。等我功成名就,道域無人能比鋒芒,再琢石雕像,讓你出門行醫問診之時,還能與旁人吹捧我一番。”

風裡似有隱隱嗚咽,秦非明笑容漸漸慘淡,咳嗽幾聲,飲下了酒:“師弟是娶不了了,你和星辰在天上望我,保佑我下一次去中原能找到他。看過了你,這就去找我女兒了。可惜我不知丹陽侯把你的小子葬在何處,想來總會有人祭奠一番,不勞我操心。”

酒中波光淺淺,印出淡淡的月色。

秦非明站起來,又看了一眼,柔聲道:“我很高興,小寧。”他仿佛說給自己聽,喉嚨哽咽滯澀:“我成了劍宗宗主,多年心願,今日一償,和你喝一杯,你也一起高興高興。”

他說了告彆的話,腳挪也不挪,仿佛還有什麼把他釘在原處。

荒野裡北風回響,回蕩不絕。許久過去了,秦非明眼睛生痛,隱隱不妙,他轉過身倉促而去,若再停留的久了,就要讓人看見不體麵的情形,看到他忘情流淚,忘情就夠難看了,何況還要在這裡落淚。

在外麵高冷的秦師兄喝醉了酒從來很多話,尤其在寧無憂麵前,常常放些狂妄之言,積習難改,正是如此。

半醉上了萬渡山莊,秦非明還記得自己是怎麼來的——為了白玉美人。

白玉美人是拿到了,在荒僻的宅邸之間,如何有一點明滅淡淡的燭火。秦非明放下了白玉美人,仗著自己武功不差,身邊有劍,一探究竟。

——雪滿山中高士臥,月明林下美人來。

他推開了朱門,沒有先去後山祭拜,繞回廊,葡萄架子早就荒頹,白玉美人也零落得不成模樣,隻有寒風之中的梅樹很淩冽的支離,哆哆嗦嗦放出一點柔嫩的黃蕊。疾風驟雪,這一點細嫩的花,還能開很久。

梅花不遠處斜對木窗,那窗推開來,過去的秦非明就會透過窗邊情人看過來。

如今的秦非明也能一眼看到,那個沉浸在歡情和期許之中的自己,有一雙放下了執著和野心的眼睛,看著窗外的時候,少年時的心動和不由自主的歡喜愉悅就如夢一般飄蕩來去,他曾經深深地愛過一個人,而那個人坐在窗邊,沒有回頭看窗外,執了一本書,垂目淡然,身邊是過去的秦非明。

秦非明走到窗邊,抬手按住窗,許久,他又放下手,一縷淡淡氣息飄來,令這個夢更加真實,更加誘惑,無從抗拒。

他轉身離開,走了幾步,一縷搖曳的光芒忽然透過了窗,燭火微微,照在了身後,也落在了他身上。

這一刻,屋中人絕對是故意的,秦非明停下來。

舍與不舍,再無什麼疑慮了;他舊情未解,顥天玄宿竟然也是如此。也對,為何不該如此?點了這盞燈,燈火留人一顧,他們就要繼續糾纏,至死難解了。

秦非明深深回頭望去——他就此離開,顥天玄宿隻會保持沉默。他若就此離開,一切都會過去。

但他怎麼會放過顥天玄宿,放一個他還沒有釋懷的人淡淡離開,他們要咬牙切齒,最深的夢裡都是彼此最好最壞的模樣,要得寸進尺,威脅恐嚇,要顥天玄宿哪怕得了一刻的閒淡,都要為他愁眉不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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