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雪一夜,紫微星宗的屋頂上都是積白,天蒙蒙亮時,風漸漸停了。
侍女敲了敲門,裡麵沒有聲音,又過了片刻,秦非明朦朦朧朧聽得有人推門進來了,微微愣了愣。
撩開帳子的手頓了頓,還沒有摘下鬥笠,身上都是碎玉瓊屑,秦非明半困半醒,便覺天元的氣息讓人睡不下去,睜開眼來,憑空撈了一把:“……顥天玄宿?”
細細的雪落在地上,溫暖的炭盆烘得屋子溫暖,細雪化了水珠,顥天玄宿神色溫淡,摘下的鬥笠放在桌邊,秦非明撐著坐起來,疑似夢裡,星宗不是還要過年,這一去少說要一月,怎麼如今就回來了?
他是個好說話又講道理的道侶,去兩個月而已,豈會發牢騷,但顥天玄宿回來了,剩下的日子便不必去了。
顥天玄宿柔聲道:“吾和師妹一起來的。”
“哈,你師弟到底還是動手了。”秦非明視線瞥向掛著外衣的角落,道:“你等一等,我昨日沒睡足,等我——”
“如晴不是外人,”顥天玄宿淺淺吸了口氣,解釋道:“丹陽無事,吾讓他代為主持。他不放心,才讓如晴隨行。”
秦非明不理他,指使他把外衣拿來,束發齊整,又清理梳洗一番。
窗還關著,悶了一夜,秦非明便要開窗,顥天玄宿神色微微一動,視線又避開來,這態度十分可疑,秦非明一邊推窗一邊瞧著他模樣:“你總不會是,昨夜下了場雪,怕我有什麼麻煩才趕回來……嗯?”
顥天玄宿眼底微微一點光,似情動,又似燃光,看向秦非明時搖曳生波,秦非明恍然之下,惱怒之餘,情不自禁笑道:“真是如此,這也要放心不下?”
“放心不下。”顥天玄宿坦然承認了。
天雨如晴在外麵等了片刻,師兄才與道侶一同出來。此時將近過年,山莊裡回去過年的不少,餘下的人力有限,秦非明打算親自下廚做一些好菜,他常常如此,忘了身懷有孕,天雨如晴看師兄溫言軟語攔住了道侶,也出言勸阻,又說浩星神宮仍有事務待辦,下次再來叨擾。
不料沒多久又有吹雪,天雨如晴本打算儘快回去,這一下連顥天玄宿也攔住她,留到雪停之後。
天氣陰陰沉沉,灰雲弄暗,秦非明漸覺困意又襲,夜裡不足,白日便困得很。將眠未眠之時,又想到顥天玄宿回來了,沒道理他一個人睡。這個念頭一起,腹中忽然輕輕一撞,似乎也極為渴望一般。
秦非明怔了一怔,喜悅之情滿溢而至,他一直覺得這幾個月除了困倦疲憊彆無其他,突然有了動靜,一下子湧起許許多多的新鮮不已的歡喜悸動,心臟跳得厲害,竟不知要如何壓製寧靜。htTρs:///
這樣的歡喜,於他是極為陌生的體驗,猶如在一條淺淺的蜜漿河流裡泡著,粘稠的蜜糖沾,他忽然想起要叫顥天玄宿在身邊陪他一同感受此處,若非如此,那將來想起必然大失趣味。
走廊儘頭,杯子落地碎裂。
顥天玄宿閉了閉眼睛,克製情緒,天雨如晴失手落了杯子,心中驚悸失望,翻騰不停,許久,屋子裡依然沒人說話。
“天師雲杖,就那麼放著不管麼——師兄,你的心疾換過許多方子,連宋大夫都沒有更好的辦法,如今隻要他想起過去,就有線索找回天師雲杖,不提丹陽師兄的那些想法,隻當用天師雲杖緩解浩星歸流的後遺症,也不成麼?”ΗΤΤΡs:///
又是沉默。
秦非明站在門外,聽屋中窒息的沉默,他一向了解顥天玄宿,沒有這一刻,他恨自己竟然如此了解屋子裡那個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