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66 章 第一百六十五章(1 / 2)

金光之空回響 淵鬱 4752 字 6個月前

轟隆隆一陣雷聲壓過屋外,一閃而過的紫電之後,寧無憂脖子裡的汗珠沉沉往下滾著,他睡得不甚安穩,往旁邊翻了個身,忽然又是一聲大雷,似乎劈著了什麼東西,雨劈裡啪啦粗暴的砸在屋瓦上,滴滴答答的雨線立刻在隔壁屋子裡熱鬨起來。

這種時候,幾乎有一種本能的力量把他從夢裡拉拔起來,寧無憂迷迷糊糊摸到隔壁屋子,先摸了床鋪,空著,回過神來從床底下拉出一個木盆往漏雨的地方一放,再站起來,外麵門一下子開了。

夏日是來了,來得還算客氣,唯獨這場雨不怎麼客氣。寧無憂還沒想著去關門,那腳步聲和掛了蓑衣的動靜就把他弄醒了。過了一會兒,腳步聲往屋子裡去,西江橫棹進去了,沒找見他,喊了一聲:“無憂?”

寧無憂睡夢惺忪的聲音答應:“大師兄,在這兒,漏雨了。”他轉頭望著漏雨的地方,西江橫棹過了一會兒才說:“漏就漏了,快來睡覺。”

第二天一出去,外麵就流言紛紛,說是刀宗的弟子到處在問,死了兩個人。寧無憂是去買雞蛋,配一些藥材的,藥店裡的掌櫃打算盤,算盤子劈裡啪啦響,夥計從後麵熬好了藥出來,瞧見他靠在櫃子旁邊,吃鹹鹹的五加子,嘴角一扯:“寧先生嘗一嘗,這可是新來的貨,是不是頂好的新貨?”

寧無憂眼睛瞧著遠處幾個聊得興起的村人,聽這話也沒搭理,掌櫃的算盤子一停,也瞧了一眼,歎道:“說什麼無常元帥,多少年前的話頭了。寧先生,這五加子生吃可不得勁,鋪裡來了些新貨,缺什麼您儘管開個口。”

寧無憂一邊道:“這幾日沒睡穩,下了雨青蛙就叫。”推了那碟子,寒暄了兩句又去大夫旁邊瞧熱鬨,藥鋪裡掌櫃與他相熟,收藥給的價錢也公道,坐館大夫開著藥,見他來了打了聲招呼,又見那兩個閒聊的村人說到什麼刀宗的兩個惡人駱千秋姚百世死了,死得苦狀萬分,是無常元帥重現人間,瞧不過□□當道給收拾了,皺了皺眉,叫小徒弟領那兩人把脈開藥,方道:“寧大夫來的湊巧,昨日遇了個難得的病症,推敲一番,還得請寧大夫一起參詳……”

寧無憂提起興趣,勉強道:“怎麼回事,說來聽聽。”那大夫正要說話,藥鋪裡又來了幾個村人,直奔掌櫃而去,說了幾句話,夥計拿了米漿出來貼了一張布告,寧無憂瞧了幾眼,眼皮急跳,震得不行,再沒閒聊的心思,上去問道:“幾位留步,請問這上麵畫的人,犯了什麼事兒?”

那幾個人停了一個,道:“先生不知,這個油頭粉麵的小子是個大采花賊,不知敗壞了多少好人家女兒,先生要是知道,千萬告知。”

寧無憂驚得魂飛天外一般,自己兒子自己知道,長這麼大摸過的女孩兒手都沒一個,含混答應了幾聲,又打聽是誰的,他這麼一大聽,反倒惹眼,掌櫃的連忙過來說了聲:“這位寧先生是送藥的熟人,各位放心。”

寧無憂得了這句話,沒被人強行帶走逼問,走出去一想,越發覺得蹊蹺,他自知戚寒雨乾不出這等事情,但著急忙慌之下便顧不得更多,要去嘯刃峰上瞧一瞧兒子。下午諸事不顧,隻往山上去,山上弟子也識得他,放他進去,指了指地方,寧無憂之前來嘯刃峰,給刀宗的弟子看病也不怎麼收錢,對後麵熟門熟路,戚寒雨原本來刀宗睡在宗主隔壁,千金少擺明了要當護短的師尊,也就免了剛入門大通鋪的待遇。

後來大了反而搬出來,如今神刀宇彆的不多,屋子夠多,戚寒雨占了一個小院子。比家裡的屋子好,青磚瓦,□□牆壁,進去一樣很簡素,隻有一盞石屏風還算裝飾一二,因吃飯時候都過了,屋子裡沒半點飯菜香,反倒有半壺酒,酒味還很上頭,寧無憂拿起酒壺又放下,外麵有人走過來。

他剛要說話,忽然聽出不對,一閃躲到了屏風後麵。推門進來,果然不是戚寒雨。

月光照亮少年人涼薄慘白的麵相,一路進了屋裡,也看到了酒,提起酒壺晃了晃。從袖子裡拿出一個小小的藥包,抖了抖,開了壺口輕輕抖進去。

寧無憂透過屏風,看得呆了,塗萬裡加完了藥,轉身出去了。雖是出去了,卻沒走了太遠。不一會兒,聲響又起,寧無憂一隻腳剛剛踏出去又逼了回來,戚寒雨先進來,塗萬裡跟在後麵,兩人剛說了幾句話,塗萬裡突然說要請戚寒雨喝酒。

寧無憂心裡,仿佛一千隻螞蟻沙沙的爬著,一會兒搬來搬去,一會兒繞成一圈,他想著出去,又怕出去了之後,解了這一次麻煩,以後不知塗萬裡還要如何暗暗下手,想來想去,隻聽戚寒雨本不想喝,奈何塗萬裡舉了碗說:“師兄,喝完這一碗,藏經樓裡的事,就當從未有過。”

饒是戚寒雨不說,寧無憂也聽出一股心虛味道,過了半天,戚寒雨訥訥道:“萬裡師弟……”

“不必說了,我知道師兄不是故意,就像當日不是故意在眾人麵前敗我。”塗萬裡笑著說話的聲音令寧無憂哆嗦了一下,戚寒雨一樣哆嗦了一下,看來這碗酒避無可避了,他仰頭喝了下去,寧無憂一聲冷氣倒抽,若不是塗萬裡心思都在戚寒雨身上,必然聽出異常來。

碗一落在桌上,寧無憂就覺不妙,摸了摸身上帶的藥。因著身上帶了平日備好的藥,心裡還能經得住,就聽戚寒雨又弱氣的解釋道:“萬裡師弟,那一日真的是千秋和百世兩位師弟推了書架子才叫……”

“戚師兄,”塗萬裡似從牙縫裡擠出來的冷嗖嗖的聲音:“再喝一碗吧,我不在意這些……”寧無憂一愣,大抵是他從前給兒子吃了不少有的沒的,尋常毒物抵不上多少用處,不過戚寒雨說完那幾句就覺得酒力不勝,磕在桌上睡了,塗萬裡冷眼片刻,將他拖到床上,放下了帷帳出去了。

寧無憂一見他走了,急忙出去替兒子把脈,又瞧了瞧那下了藥的酒,不過是尋常的迷藥,並無什麼大害。掖好了被子,心想此事還是要去尋金刀仙翁或是千金少說一番,便從院子裡出去,卻見塗萬裡身影一閃,似乎刻意避開什麼人。

若是平時,寧無憂定然不敢跟去,但塗萬裡剛剛下藥迷暈了戚寒雨,又行跡鬼祟,寧無憂心中不忿,跟了上去,塗萬裡借夜色去了後山,又因山上常有許多動靜,並不曾察覺身後有人,走了一陣,便加快幾步,迎上去道:“前輩!”

聲音雀躍興奮,不知勝過多少。

月色下的人影淡淡道:“你來了。可曾被人發覺。”聲音沉鬱粗獷,塗萬裡恭恭敬敬道:“前輩放心,戚師兄睡了,我師父以為我與師兄修煉,不曾攔著。”

西江橫棹微微沉默,過了片刻又道:“前幾夜教你的,你領悟得如何了?”塗萬裡目光下垂,拔出了自己的刀:“還要請前輩指點。”

寧無憂隻覺五臟六腑都往上麵擠,翻江倒海一般,他原本隻是遠遠綴著,悄悄退後一步,西江橫棹和塗萬裡一教一學,各自專注,竟不曾覺察有人暗中窺伺,又暗中離開了。

離開嘯刃峰,寧無憂才想起采花大盜之事還未解決。這一後知後覺比起剛才所見,不值一提,他往山下走,又有些回過魂來,暗暗道:縱然大師兄要教旁人,我又何須如此震動?難道他教了塗萬裡就有什麼不好麼?

此事於寧無憂而言,看似萬千思緒,不過在於二三。一則是逍遙遊之事,雖然未造成什麼危難,到底是懸刃於頂,二則是西江橫棹那一刻的神色,讓他覺得無比陌生又遙遠,寧無憂停下來,回過頭,蕭蕭夜風裡,似有腳步聲不急不緩接近。

寧無憂一眼就認出了那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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