逍遙遊站在竹床邊,麻巾擦過了滿是汗的少年脖頸,宿九霄的眉目和雙親相差甚遠,要說和哪一方相似都很有些勉強,但少年人的信香卻是他不討厭的,逍遙遊將麻巾拂過鬢發,隨意扔在支起來的窗邊。
宿九霄掙紮著,很想發出聲音,但在逍遙遊看來,少年人翕動的睫毛和乾燥的嘴唇都是那麼脆弱可憐,他並指運氣,點在要穴上,氣流一入,空空蕩蕩,竟然不如所想那般凶險。逍遙遊轉念一想,又是了然:“看來有人為你調理過了。”HTTpδ:///
宿九霄還是無法說話,卻把這句話聽了進去。麻巾又一次擦過了他的額頭,過了片刻,宿九霄隻覺那人站了起來,走了幾步,琴弦微動,鬆風入室,說不出的清涼寧靜隨琴聲搖曳心頭,宿九霄微微一震,到底睜開了眼睛。
草廬茅舍,世外紅塵,從前他來過一次,宿九霄又閉上眼,口乾舌燥,昏昏沉沉,半晌,又一個疑問悄然浮上:他和爹親同處一室,信香尤然衝突,為何與逍遙遊在這裡卻不覺得難過。饒是宿九霄此時虛弱無力,也問不出口,忽又模模糊糊的想:“此時爹親和父親是在天元掄魁的山上觀戰麼?士心又怎樣了?”
忽然間,屋子裡又走進來一個人,那個人看向床上,吃了一驚,隨後轉向了逍遙遊:“是我想的那樣嗎?”
“恐怕不是。”逍遙遊淡淡道:“這是意外。”
“這個意外來得倒是很巧,秦非明已經帶著無情葬月離開了八爻山地牢,免得我們再行謀劃。倒是三不名鋒……隻好先放出血神,再謀以後,我這就把他帶走了。”說罷,那人走了幾步,宿九霄費力的轉過頭,目光如急電,射向了逍遙遊。
“鐵楓零,那還是個孩子。”逍遙遊停下琴聲:“你要的東西,就在窗台上。”
鐵楓零為哼一聲,掃過宿九霄身邊,心頭微微一震,她以為逍遙遊動了慈心,但一看那布巾就知道,效果隻會更好。宿九霄眼睜睜看著鐵楓零卷走了那布巾,轉瞬離開了明昭晞。倒是逍遙遊,忽然笑了一笑,宿九霄猛地覺出渾身刺痛,暗自驚心道:“原來他的信香竟是如此——”
宿九霄忽然看見了一雙眼睛。
端肅的天元臉上浮起一種似嘲弄又厭惡的冷漠之色,他毫不避諱的在年少者麵前散發這一刻的情緒,令清淨的茅屋頃刻間化為火海和戰場,流動的血和硝煙混雜在一起,宿九霄下意識散發出同樣的信香,而那似有相同的信香,卻又似浪花被潮水撲滅。
秦非明忽然停下了腳步,山風吹動鬢發。
“師兄?”無情葬月也停了下來,秦非明看向山下,遙遙雲海,山路漫入其中。這裡鮮有人來,山路也多有塌損,秦非明並不擔心附近有伏擊,隻是模模糊糊之間,山穀間回響不絕的風聲如同嗚咽。
“沒什麼,走吧。”秦非明道:“師弟,不要怨我無情。這一去,生死就在頃刻了。我倒是想讓風逍遙一起去,隻怕他去了,你更不安心。”
無情葬月微微一怔,抬起頭,天上浮雲飄過,正是極好的天氣。秦非明見他露出微微喜悅之色,心中更是明白,師弟猶存生意,反而是飛淵晃了晃劍,道:“飛溟師兄為何對風逍遙不安心,我看他就很可靠嘛。”
秦非明和無情葬月互相看了一眼,又同時可疑的沉默了。登上了山,飛淵才發現這裡真的不是隨隨便便選的,法陣已經安排,而且這附近實在地方很小,一開始不想帶她來,也沒有撒謊。秦非明一指另一側的土堆旁邊:“飛淵就等在這裡,有什麼不對就走,不可留下。”
又走到早已布置一番的法陣之中,無情葬月心情不由緊張起來,道:“師兄,我要做什麼。”秦非明低聲道:“等時機合適,就帶飛淵離開。”
法陣光芒聯通,秦非明從懷中取出麵具,深深看了師弟一眼。一切到此還很順利,難道他真的猜錯了不成?隨後,麵具覆在麵上,秦非明倏然伸出手去,握住師弟手腕,但刹那之間,血光大盛,竟是血神先一步壓住了無情葬月,飛舞紅發之間,倏然變成了血神容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