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雨傘(2 / 2)

暗戀雨至 冬宜 9626 字 2個月前

“是你丟的嗎?”

懵懵愣愣地仰起頭,溫書棠撞進一雙深邃而冷冽的眼。

男生穿著最簡單的白色T恤,額前碎發被風稍稍吹亂,右眼下有顆吸人的淚痣,輪廓線條硬朗,皮膚冷白,和這種陰雨蒙蒙的氛圍很襯。

他朝她伸出手,修長指節裡握著的,正是她丟失的那枚鵝黃色錢包。

雨聲淅淅瀝瀝,時間仿佛在這一刻靜止。

溫書棠站起來,接過錢包,指尖觸碰到他的掌心,感受到一點沁涼。

“...謝謝。”

風吹得更猛了些,雷鳴接連而至,雨滴密密麻麻地砸下,激起一片霧氣。

著急回去上課,溫書棠不敢耽誤太久,無意識地捏緊衣擺,正要轉身離開??

“等一下。”

她遲緩地抬眼,視線裡,那道挺拔的身影靠近,麵前拂來一陣雪鬆香,清清冷冷,將腥鹹的泥水氣息都衝淡。

嗓音也是乾淨低沉,好似能穿透一切雜質。

“傘,你拿著吧。”

沒想到他會說這個,溫書棠怔然,下意識擺手:“不,不用...”

他卻沒給她拒絕的機會,乾脆利落地將傘塞到她手裡,金屬質地的傘柄握進手心,上麵還殘留著屬於他的餘溫。

附近街巷雜亂,等溫書棠回過神來,他早已沒了蹤影。

她隻好匆匆趕回學校,交上書本費,一早上的兵荒馬亂終於畫上句點。

但那天後來,溫書棠卻總是有意無意地望著桌角下的雨傘發呆。

腦海中回想起男生的模樣,想到他靠近她的那一秒,心口無端騰起一種異樣,臉頰也抑製不住地發燙。

“咚咚”。

房間門被敲響,溫書棠收回思緒,聽見溫惠關切地說:“恬恬,今晚就彆熬夜背書了,早點休息。”

“知道了,姐姐晚安。”

溫書棠合上抽屜,關了燈,鑽進被窩裡躺下。

或許是天氣使然,或許是憶起舊事,耳邊雨聲嘩嘩,她抱著被角,怎麼都睡不著。

又一次輾轉反側,溫書棠從枕邊拿起手機。

打開相冊,在喝掉那杯梨水前,她悄悄拍了張照片留念。

盯著屏幕看了好一會兒,她發了條僅自己可見的朋友圈。

【晚安。】

九月過半,漓江還沒結束漫長的雨季。

下課鈴響,謝歡意挽著溫書棠出來,正和她說對街新開了個特彆好吃的狼牙土豆,迎麵竄出兩道人影。

這幾天氣溫持續下降,大家都不約而同換了秋衣,眼前兩人卻還是不怕冷地穿著短袖,許亦澤抬抬下巴,朝這邊吹了個口哨:“呦,這麼巧啊,一起去吃個晚飯?”

謝歡意疑惑:“你們班不是要搞什麼競賽講座嗎?”

“是啊。”許亦澤手欠地彈了下她發尾,“不過那老師臨時有事,就把安排挪到明天了。”

幾個人並肩往下走,許亦澤閒不住話,眉飛色舞地講著不知從哪聽來的八卦。

後麵話題不知怎麼聊到了考試,他扭頭看向溫書棠:“棠妹,聽說你上次周測考得特彆好。

被點名的溫書棠慢了幾秒,搖了搖頭否認:“也沒有,就...還好吧。”

“誒。”許亦澤插著口袋,不走尋常路地從三級台階上跳下來,“彆謙虛啊。”

“這次完型這麼變態,全年級就你一個拿滿分的,我們班老顧在班上誇了你小半節課呢。”

“真的假的?”謝歡意比當事人還來勁,插話進來,“老顧怎麼說的啊?”

許亦澤清清嗓子,模仿著老師的語氣:“人小姑娘不僅成績好,性格也是安安靜靜的,一看就是肯努力的類型,雖然是普通班的,但以後肯定錯不了。”

“不像某些同學,整天吊兒郎當的,沒個正經樣,說不準哪天就被趕超了。”

說完他還欠了吧唧地撞了下周嘉讓肩膀:“我沒說錯吧。”

內涵意味太明顯,周嘉讓掀眼,目光冷冷掃過去:“我記得老顧還說了,有人下次要是再不及格,就不用去上課了,乾脆收拾收拾進廠擰螺絲吧。”

“我那是失誤好嗎!”被揭短的許亦澤徹底炸掉,不服氣地辯解,“誰能想到答題卡上的塗卡順序突然變了啊。”

周嘉讓嗤笑一聲。

聽著他們相互調侃,溫書棠沒忍住笑,心中也騰起小小的雀躍。

既然是在班裡表揚她,那周嘉讓肯定也聽見了。

暗戀的心思作祟,她像個矛盾又彆扭的商人,不會用天花亂墜的話做推銷,但又盼望對方能發現自己身上那些被掩藏起來的好。

“不過再過兩周就要月考了。”許亦澤把話茬繞了回去,“按照九中這個破製度,棠妹你要是努努力,說不定下個月就能來二班和我們當同學了。”

“你少來給人施壓好不好。”謝歡意不滿地撇嘴,“你當誰都想去英才班啊,壓力大又卷得要命。”

“棠棠。”她摟緊溫書棠胳膊,親昵地捏了下她臉頰,“少聽他瞎說,咱們順其自然就好。”

“我沒施壓啊。”

許亦澤被凶得滿頭霧水,偏過頭,無辜地和周嘉讓求問:“我這不是為了棠妹好嗎………………”

周嘉讓沒理他,側眸去看溫書棠,她垂著眼,細細密密的睫毛低找著,不清楚在想些什麼。

心頭莫名生出些煩躁,他收攏視線,淡淡開口:“你今天廢話怎麼這麼多。”

拐進延齡巷,謝歡意一拍腦門:“糟了!”

突如其來的嚴肅口氣,把其他三人都嚇了一跳,空氣都跟著凝結了似的,許亦澤忙追問:“又怎麼了大小姐?你倒是說啊。”

“我化學卷落家裡了......”謝歡意哀嚎一聲,肩膀狠狠塌陷,“晚自習還要用呢。”

許亦澤鬆了口氣,誇張地拍拍胸口:“我以為什麼天大的事兒呢。”

“你和棠妹看一張不就成了,這有什麼大不了的。”

“不行。”謝歡意皺起一張臉,拉長語調,苦不堪言,“你是不知道,我們班那個新來的女老師,看起來溫溫柔柔的,實際上特彆嚴厲,發起火來比閻王爺還可怕。”

“她第一堂課就定了規矩,隻要是忘記帶試卷的,通通到走廊裡罰站。

謝歡意認命地歎氣:“算了,我還是回家去拿一下吧,時間應該來得及。”

許亦澤跟著她轉身:“我和你一起。”

“我就去取個試卷。”謝歡意納悶地蹙起眉頭,“你跟著乾嘛。”

“天馬上就黑了,你一個小姑娘多危險啊,萬一要是出了什麼事,我怎麼和謝姨他們交代。”許亦澤抬手搭上她肩膀,推著人向前,“快走吧大小姐,再說下去就真來不及了。

一時間,街角隻剩溫書棠和周嘉讓。

見她停在原地,神情呆呆的,周嘉讓低聲試探:“想什麼呢?”

溫書棠啊了下。

她仰起臉,琥珀色眼眸微微撐圓,發絲軟軟垂下,遲緩茫然的神色就像是一隻迷了路的小花貓。

周嘉讓沒忍住在她眉心輕點:“走啊,不吃飯啦?在這傻站著乾嘛。”

一觸即離的動作,卻叫溫書棠的心膨脹起來,被一種很熱很燙的情緒填滿,她眨眨眼:“...哦。”

這陣天色已經暗了,街道兩旁的路燈卻朦朦朧朧的,像是開了省電模式。

沒了許亦澤這個活喇叭,氣氛變得有些安靜。

溫書棠纏著袖口,幼稚地踩著腳下的影子,沒注意到前麵冒出個石階,重心不穩地歪了下,手臂緊張地在空中比劃。

周嘉讓不緊不慢地跟在她身後,被她的小動作可愛到,冷硬的五官逐漸柔和,喉間溢出一聲悶笑。

窘迫漫上心頭,溫書棠局促地摸了下鼻尖,脊背緊繃起來,老老實實往前走。

起風了,枯黃葉片失去了與枝乾之間的最後一點聯係,孤零蕭瑟地落下,鼻息裡也泛起寒涼。

上次感冒還沒痊愈,溫書棠不太舒服地打了個噴嚏。

她把衣領往上扯了扯,聽見周嘉讓的話:“你在這等一下。”

“嗯?”

遲鈍地扭過頭,隻見周嘉讓左拐進了旁邊的弄堂,昏暗夜色裡,他的背影利落而挺直,蒙蒙光暈散落在他的肩上,白色衣角被風揚起。

直至他消失在轉角,溫書棠才移回眼,餘光瞥過灰色牆麵,藍底白字的街牌上寫著延齡巷68號。

五分鐘後,周嘉讓去而複返。

對麵燒烤攤老板養了兩隻小狗,正繞著草叢追逐嬉鬨,溫書棠看得專心,眼前倏然陷入一片黑暗。

她抬手掀開遮擋物,仰起頭,還沒看清狀況,鼻尖卻猝不及防地撞上了周嘉讓胸口。

隔著薄薄一層布料,她感受到他的體溫,耳邊是他清晰的心跳。

仿佛觸電一般,她猛地又低下頭,保持回安全距離,蒲扇似的眼睫來回眨動,如同被弄壞開關的發條玩具,從頭到腳都有種不自然的僵硬感。

周嘉讓也愣了下,欲蓋彌彰地乾咳了聲,嗓音發緊,試圖打破這種尷尬:“不是冷了嗎。”

“上去找了件外套,你先穿著。”

心跳根本不受控製,快得幾乎要從喉嚨裡蹦出來,溫書棠艱難地點點頭,空咽了下接話:“謝謝。”

周嘉讓幫她整理好衣服:“你好像格外愛對我說謝謝。”

溫書棠被噎了下:“有嗎?”

“可能因為...”她絞儘腦汁想著該說些什麼,可腦袋裡亂的像漿糊,最後乾巴巴憋出一句,“因為你人很好,總是幫我。”

從他們第一次遇見開始,他就在幫她。

在那個潮濕的下雨天,在她最自責無助的時刻,他如神明一般出現,為她擋住狂風暴雨,隔絕難過與痛苦。

他留給她的不僅僅是一把傘,更是千鈞一發之際的救贖。

周嘉讓聽著她的答案想了會兒,眉梢微挑:“這是在給我發好人卡?”

“不是...”溫書棠立馬搖頭,額發輕輕晃動,無措地囁嚅著,“我不是......“

周嘉讓輕笑:“行了,不逗你了。

兩廂沉默地走出幾步,想到那處弄堂,溫書棠後知後覺地好奇:“所以......你剛才是回家了嗎?”

“嗯。”

“離學校好近啊。”溫書棠抿唇笑笑,不由得感慨,“早上都能多睡十分鐘。

周嘉讓垂眸,看見那對杏眼彎起弧度,忽然問她:“你每天上學要起很早嗎?”

沒想到他會說這個,溫書棠頓了會兒,老老實實地搖頭:“還好。”

“都習慣了。”

周嘉讓沒再追問,看著四周忙亂的小吃店:“想吃什麼?”

直比物理題還難答,溫書棠拿不準主意,搓搓掌心,小聲問他:“你有什麼想吃的嗎?”

“都可以。”

他對上她的眼,曜石般漆黑的眼瞳中倒映著她的身影,不知道是不是錯覺,聲音好像更低了些。

“我聽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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