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書棠遲鈍地啊了下,反應過來後將發絲找到一旁,聲音很低很輕地對他說謝謝。
舒展的眉再次擰緊,周嘉讓察覺到她情緒上的不對勁。
那點輕淺的笑意褪去,他坐直身子,朝著她的方向傾近:“剛才那些人的話,你不用在意。”
溫書棠點頭:“嗯,我知道。”
“還有許澤說的,你也彆放在心上。”
聽到這句話,溫書棠神情微怔,思緒空白幾秒,當時的場景在腦海中閃回。
??再過兩周就要月考了。
??按照九中這個破製度,棠妹你要是努努力,說不定下個月就能來二班和我們當同學了。
她不解又迷茫地低下眼。
他為什麼會提起這個,又為什麼叫她不要放在心上。
是不想和她做同學,還是說………………在他的眼裡,她根本就沒有考進英才班的能力。
可無論是哪一個,都足以讓她被難過淹沒。
溫書棠深吸一口氣,聲線顫抖地回應:“嗯。”
吃過飯,回去的路上,兩人仍舊是並肩,但氣氛卻緘默得不太正常。
走到校門前,溫書棠驀地停下腳步。
“怎麼??”
疑問猛然被梗住,隻見女孩脫下外套,疊平整後朝他遞來,細密的眼睫低低壓著,唇角抿成一條直線。
周嘉讓抑著煩躁,將後半句話說完:“怎麼了?”
“我忽然想起來,有點事要去震旦樓一趟。”溫書棠言語平靜,埋頭像在自言自語,“今天謝謝你。”
“先走了。”
說完,她轉身離開,像逃避什麼似的,步伐邁得又急又快。
周嘉讓站在原地,手裡握著那件外套,不知道是不是錯覺,上麵似乎還殘留著她身上的茉莉香。
那天下午,溫書棠一直心不在焉的,做什麼都提不起精神。
謝歡意側過頭,掌心托著腮幫,滿臉擔憂地看著她:“棠棠,你怎麼啦?遇見什麼不開心的事了嘛?”
“沒有呢。”溫書棠提起嘴角,勉強擠出一個笑,“我挺好的呀。”
“你聽沒聽過那個故事??”
謝歡意在她小巧的鼻尖上戳了下,故意用誇張的口氣:“說謊的小朋友,鼻子可是會變長的!”
溫書棠搖頭,把試卷翻到下一麵:“真的沒事。”
謝歡意才不相信,癟嘴思考了會兒,不確定地問:“你是不是......和周嘉讓吵架了啊?”
嘶啦??
筆尖在紙上劃出一道長長的口子。
謝歡意瞬間了然,直接給周嘉讓定了罪,憤憤吐槽起來:“他那個人脾氣就是很臭,碰上不高興的時候,嘴巴就跟淬了毒似的,說話一句比一句難聽。”
她揉揉溫書棠腦袋:“棠棠,你彆和他一般見識。”
“身體可是自己的!氣出病就得不償失了!”
溫書棠將草稿紙揉皺,睫毛輕輕纏著:“......沒有。”
她確實沒有生氣,隻是突然覺得該放棄了。
這段時間經曆了太多不真實的事,以至於她漸漸忘了,對於她來說,他向來都是遙不可及的。
就像是掛在天際的星星,她拚了命地追逐,以為這樣就能離他更近,但伸出手才發現,他們之間隔著光年外的距離。
她早該認清現實的。
隔天第一節就是英語,下課鈴響起後,陳曼芸布置好作業,叫溫書棠到辦公室一趟。
“老師。”她走到最裡麵那張辦公桌,“您找我。”
陳曼芸合上教案,拉開右側的靠椅:“先坐吧。”
“叫你來就是想問問。”陳曼芸倒了杯枸杞茶,食指往上推了下眼鏡,“這段時間在咱們九中怎麼樣,都還適應嗎。”
溫書棠老老實實地說:“還可以,就是物理上還有一點吃力。”
陳曼芸看過她的成績單,這些情況她心裡也有數,對她寬慰地笑了笑:“沒事可以多往物理組跑跑,王老師之前一直是帶高三的,各方麵經驗都比較豐富。”
“馬上就是第一次月考了,這段時間好好準備一下,爭取考進英才班。”
“雖然咱們普通班也不差,但在升學率和重本率這一塊,和他們還是沒法比的。”
溫書棠頓了頓,沒由得想起昨日發生的那些不愉快。
但她還是用力地點了點頭,認真保證:“老師我會的。”
星星仍然無法觸及,她已經接受這個事實,但拋下全部的悸動心事,單單為了自己,她也想站得更高一點。
小姑娘肯吃苦又不驕傲,陳曼芸是真挺喜歡她的,在她臉頰上輕輕捏了下:“要是遇見什麼困難了,或者感覺壓力大了,就來和我說說,我們一起想辦法解決,不要自己硬撐著。”
“好。”
後麵那段時間,溫書棠整天泡在書海裡,和各式各樣的習題打著交道。
連午飯晚飯都是草草應付,隨便買個麵包填飽肚子,然後快步跑回班級,爭分奪秒地翻開下一套試卷。
與此同時,她也在有意無意地和周嘉讓保持著距離。
本以為這件事會很痛苦,可下定決心後又發現其實沒那麼困難,畢竟在她暗戀他的大部分時間裡,她都是在他看不見的角落上演著酸澀的獨角戲。
先前發生的種種,與其說是心存幻想的癡念,更像是一場不自量力虛構出的美夢。
而如今夢醒,一切就該回到正常軌跡。
又一個周末,許亦澤被謝歡意拉出去逛商場,周嘉讓剛好在附近,被連哄帶騙地叫了過去。
“我說大小姐。”許亦澤看著手上大大小小的購物袋,仰頭長歎一聲,有氣無力地抱怨,“咱能不能歇一會啊。”
“不是吧你,怎麼變得這麼菜了。”謝歡意撇撇嘴,嫌棄地覷他,“這才出來一小時,我的購物清單上還有好多東西沒買呢。”
“機器人還得充電呢!”許亦澤挺直胸膛,仗著身高給自己撐氣場,“更何況我這個風華正茂的男高中生。”
三人去了旁邊新開的冷飲店。
謝歡意一邊咬著草莓甜筒,一邊輕哼:“和你們男生出來逛街真沒勁。”
“謝歡意你有沒有良心。”許亦澤捧著兩杯紅豆冰沙跟過來,蠻不服氣地接話,“一大清早我連懶覺都沒睡成,被你十幾個電話轟炸起來,現在還反過來說我沒勁。’
他在她頭頂輕拍了下:“那下次你彆叫我來當苦力啊。”
“你以為我願意叫你啊。”謝歡意白他一眼,“要不是棠棠有事來不了,我才不要和你一起呢。”
許亦澤把紅豆冰沙推到周嘉讓麵前,沒等他開口,猛地意識到什麼,先一步認慫扯回來:“錯了錯了,忘了您吃不了這個。”
他去前台換了一個芒果球,續上先前的話:“說起棠妹,我怎麼覺得好久沒見過她了。
“你還好意思提!”好不容易找到興師問罪的機會,謝歡意擰眉瞪著周嘉讓,“你是不是欺負棠棠了。”
周嘉讓拿著勺子的手一頓,不解地抬眸:“我什麼時候欺負她了。”
“就上周二啊,你們倆不是單獨吃晚飯去了。”
“她和你說什麼了?”周嘉讓追問。
“倒是沒說什麼。”謝歡意話鋒一轉,嗓門拔地而起,“但那天回去後,她明顯一副有心事的樣子,連笑都不笑一下!”
謝歡意撂下甜筒,擺出副說教姿態:“你說你平時跟我和許亦澤發橫也就算了,反正這麼多年我倆都習慣了,人書棠那麼乖的小姑娘,你怎麼忍心的啊!”
周嘉讓啞言。
掌心冰杯散出源源不斷的涼氣,順著神經與血管,一直蔓延到心口,於血肉間凝成纖小冰晶,刺出細細密密的傷痛。
沉寂數秒,周嘉讓起身,朝著出口的方向大步離開。
許亦澤一頭霧水:“誒?你要去哪啊?”
回應他的隻有消失在轉角處的背影。
寫完最後一張物理卷,時間已經快到一點。
溫惠敲敲門,送來一杯熱牛奶,聲音裡含著睡意:“很晚了,喝完就去睡覺吧。
“這段時間好辛苦。”她心疼地摸摸溫書棠頭發,“人都瘦了。”
溫書棠舔掉唇邊的奶漬,眼睛彎彎:“不辛苦的。
“那也不能總這麼熬呀,時間久了身體受不住的,等考完試可得好好歇歇。”
“知道啦。”
關了燈,溫書棠鑽進被窩,拿起手機想定個早一點的鬨鐘。
摁亮屏幕,映入眼簾的是一條兩小時前的未讀消息。
【1205Y:生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