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又走過一段路後,她突然意識到,那人似乎是在跟著自己。
後背冷不丁滲出一層汗,指尖掐進掌心,她告訴自己或許是想太多了,腳下靈機一動地換了個方向。
沒想到他也同步跟著自己轉彎。
再試一次,得到的是相同的結果。
脊背一僵,大腦空白兩秒,靠著殘存的一點理智,她立馬掉頭往人多的地方走,可恐懼感已然如浪潮般席卷全身。
呼吸逐漸粗重,她咬緊牙關儘力保持冷靜,顫顫巍巍地拿出手機,甚至記不清自己是怎麼按出那串號碼的。
“喂?恬恬?”
熟悉的聲音從耳側傳來。
“恬恬?”沒聽到回應,周嘉讓語氣重了幾度,“怎麼不說話?恬恬?出什麼事了嗎?”
溫書棠回神,竭力抑著喉嚨中的哽塞:“阿讓,有個可疑的男人好像一直在身後跟著我。”
話語因為驚嚇而變了調:
“我、我有點害怕......”
“彆怕。”周嘉讓在那頭安慰她,“電話彆掛,大致位置告訴我,我馬上就過去找你。”
她抖聲報出地址,悄悄瞄向後頭,隻見男人越跟越緊,渾濁不清的目光死死釘在她身上。
安撫的話接連傳來,可心跳仍然快得要從胸腔裡蹦出來,她埋頭越走越快,沒注意到蹲守在前麵路口的另外一人,毫無防備地撞了上去。
額頭一陣鈍痛,抱歉的話未說出口,手腕便被對方用力攥住。
這兩人是一夥的。
可怖的念頭閃過腦海,瞳孔驚恐瞪大,手指脫力,手機啪一聲摔在地麵上。
“呦。”
瞧著她的反應,身前灰衣男笑出聲,神情玩味地上下打量,說出的話令人作嘔:“彆怕啊妹妹。”
“我們可都是好人。”
溫書棠渾身都在發抖,警惕又戒備地瞪著他:“你們想乾什麼。
“不乾什麼。”那個短疤男也湊過來,麵容陰森,“就是想和你交個朋友。”
“我不認識你們。”她後仰拉開距離,試圖掙脫,“鬆開我。”
“不認識沒關係啊。”灰衣男輕浮地吹了個口哨,踏著她細膩的手背,“現在這不就認識了。”
說罷,他傾身壓過來,混著煙酒的油膩氣味逼近,溫書棠彆無他法,幾乎用上全部力氣,忍著惡心狠狠咬在他手上。
“操!”
血珠從皮肉中湧出,男人吃痛地嗬出咒罵。
溫書棠趁機將人甩開,邁開步伐拚了命地朝另一邊跑去。
風順著耳畔呼嘯,似一把磨到極致的利刃,刮在臉上生疼,鞋底與石板路撞出忙亂的噠噠聲。
不堪入耳的叫罵追在身後,就像前來索魂的惡魔,溫書棠雙腿發軟,速度漸漸變慢,但卻半步都不敢停下。
這一帶地形彎繞,她一不留神便迷失了方向,嗓子裡蔓出血鏽,最終還是體力不支摔在地上。
細小的沙石擦破掌心,豁出一麵火辣辣的痛。
溫書棠倒吸一口涼氣。
短疤臉追上來扯住她胳膊,也累得不行,喘著粗氣往她臉上甩了一巴掌:“臭婊子本事還不小,你他媽倒是繼續跑啊。”
“彆和她廢話了。”灰衣男發號施令,“直接把人拖到那邊巷子裡,把該辦的事辦了。”
耳道嗡嗡滿是雜音,溫書棠被打得頭暈眼花,依舊絞儘腦汁想著對策,周旋道:“我已經報警了。”
“警察一會就到,你們最好趕快把我放了。
宛如聽見什麼笑話,兩人對視一眼放聲大笑著:“當我們傻是麼?手機都摔地上了,你怎麼報警?”
“行啊,既然這麼說的話,那就看看警察會不會來救??“
話沒說完,一塊磚頭從右側飛出,不偏不倚砸在短疤臉的太陽穴上。
鮮紅的血順著側臉滑落,劇烈的痛意刺激他鬆了手。
身體往後癱倒,溫書棠失重跌進一個溫暖的懷抱中。
周嘉讓半跪在地上,乾燥溫暖的手掌攬住她肩膀,聲線沉沉讓人心安:“沒事了,沒事了,我來了。”
他脫下外套給她披好,上麵帶著清涼乾淨的味道,如同一位鎮定劑:“不怕了啊恬恬,有我在呢。”
“你他媽誰啊。”灰衣男淬了一口,“少來管閒事,不然連你一起收拾。”
“是麼?”
齒間逼出兩個字,周嘉讓眸色晦暗,甚至沒給他緩衝的機會,回身不由分說地往眼眶處砸了一拳。
“我操!”灰衣男捂著半邊臉,“我看你他媽是活夠了!”
惱火一觸即發,刹那間,場麵陷入混亂。
和學校裡的混混不同,這兩個顯然是常年混跡於社會上的無賴,下手臟得很,周嘉讓單打獨鬥並不占上風,眉骨處掛著好幾道血痕。
溫書棠腦袋亂成一團麻,全然失去了思考的能力,恐慌中隻剩下一個念頭??
她不能再讓周嘉讓受傷。
情急之下,她瞥到剛才他用過的那塊磚頭。
不知是哪來的力氣,顧不上各種疼痛與不適,她撿起磚頭,踉踉蹌蹌地站起來,用儘全力朝著正要對周嘉讓下手的灰衣男身上砸去。
砰
磚石與肉/體碰出悶響。
痛意延遲傳來,男人瞪大眼,抬手摸到熱血,由難以置信到暴怒如雷:“你他媽主動來找死是吧?”
“行啊,那老子成全你!”
他鬆掉周嘉讓,麵色陰翳向她走來。
溫書棠連連後退,背脊陡然撞上一片堅硬,回頭才發現,她不知不覺已經退到了牆根。
灰衣男手伸進口袋,冰冷的白光晃進視野。
那是一把匕首。
脖子被他死死卡住,溫書棠根本無法逃脫,窒息感和無力一齊席卷,她像放棄了掙紮,下意識閉上雙眼。
可就在下一秒,手腕被一道溫熱覆蓋,肩胛也被人護進懷中。
周嘉讓解決完那個短疤臉,及時將她從桎梏中救出,但自己卻沒有機會躲閃,刀刃就這麼朝著他肋骨處插入。
殷紅浸透衣衫,像一朵盛放的罌粟。
灰衣男從憤怒中清醒,反應出自己做了什麼,擔心真的惹出人命,第
一時間落荒而逃。
溫書棠撿起先前掉落在地的手機,哆哆嗦嗦地報了警,講明情況後,請求他們快點過來救人。
天邊驟然劈過閃電,風中泛起刺骨的寒涼。
濃重的血腥味鋪天蓋地般散開,周嘉讓麵色蒼白,好似飄在半空的羽毛,搖搖欲墜地倒在她懷中。
溫書棠一顆心被捏碎,痛到難以呼吸,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大顆大顆地往下掉。
她想幫他止血,但又不敢隨意觸碰傷口,蜷起的手失措地懸在空中。
周嘉讓費力握住她的手,動作緩慢地幫她把濺上的血跡擦掉,昏沉天幕下,他原本淩厲的眉眼變得溫柔,語氣更甚:“彆哭啊......恬恬。”
“剛剛......是不是嚇壞你了?”
溫書棠眼圈紅得嚇人,鼻音裡的哭腔壓抑不住:“沒有。”
“我要是再早點到就好了。”周嘉讓想抱一抱她,但無奈實在是沒有力氣,隻能用手掌撫上她的臉,指腹抹去她的淚痕,“沒事的,你彆哭,我一點都不疼。”
話雖這樣說,但他聲調卻在不受控製地減弱。
“阿讓。”
“嗯。”
一滴淚掉在他的臉上,溫書棠哽咽地說:“對不起,我又一次連累了你。”
周嘉讓虛弱地搖頭:“恬恬,彆這樣說,我很開心………………我能保護你。
他眼皮一點點沉了下去,溫書棠能感受到他的體溫在慢慢消失。
她下頜貼在他額頭上,斷斷續續地重複:“阿讓,不要睡,也不要閉眼。”
周嘉讓笑,一如既往的寵溺:“好,聽你的。”
“再堅持一下,警察他們就要趕到了。”
“你說過要一直陪著我的,你要是食言了,我會很生氣的,怎麼哄都哄不好那種。”
“我還有好多事想和你一起做呢,我還想和你一起高考,一起拍畢業照,一起去同一所大學。”
“對了,我們不是說好明年一起去椿茗寺還願嗎?我可都記著呢,你不能騙人啊。”
“阿讓,你知道嗎?”
“我喜歡你。”
“非常非常喜歡你。”
“你呢,你喜歡我嗎?”
這一次,她沒能得到回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