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元璋的那種抵觸情緒又從心底裡冒了出來,他不喜歡這樣的建議,商人會破壞大明的穩定,是打入他大腦裡的思想鋼印。
就像他認為地方官吏一定會壓榨盤剝百姓一樣,所以他用糧長製度來取代地方的小吏。
可現實又給了他一記痛擊,遠的不說,就才過去沒多久的郭桓案裡,大量的糧長被牽扯到了其中,這著實讓他怒不可遏,卻也茫然無措。
在基層管理上,他發現自己真的找不到一個完美的方法。
看著自己父親愁眉不展的沉思模樣,朱標的心境其實也不能用暢快來形容。這是傳統儒家教育帶給他的認知,特彆是這份教育裡還有朱元璋灌注的野路子帝王之學,總之兩種流派交織在一起就很彆扭。
元末以來的儒家想把這位太子教成懂的垂拱而治的“聖天子”,但朱元璋這位絕對的務實主義者,又把自己從地獄裡學到的殘酷人生經驗傳授給了好大兒,兩種思想的衝突,大體是會帶來內耗的吧。
但無論如何,作為帝國接班人,朱標本能的就會去根本問題,“那些土地,你準備賣給這些商人嗎?”
朱元璋聽到兒子的問題,也是立刻將那逼人的目光落在了自己大孫的身上。
見這對父子有開啟聯合雙打模式的可能,朱雄英立刻強調道:“怎麼可能!這土地怎麼可能賣呢,不賣,貴賤不賣!出多少錢都不賣!”
朱雄英又不傻,作為真正意義上的,全國最大地主頭子的第三代接班人,他才不會玩崽賣爺田的傻逼操作了。
“那你要怎麼讓這些商賈來給你建這些中轉站?”朱標繼續問。
朱雄英臉上揚起了一抹諂媚的笑容,“爺爺,爹,你們聽過一田二主這個概念嗎?”
朱標搖頭,朱元璋卻點頭。
朱雄英覺得這反應倒是好玩,於是他看向了道衍,“大師聽過嗎?”
道衍也點了點頭,說道:“所謂一田二主,大概是在宋朝時出現的,就是一些原本的小地主,將自己的土地賣給了大地主,但在這個過程中,小地主提出了要保留繼續在這片土地上耕種的權利。漸漸的,隨著這種交易的變多,土地就被分成了田骨和田皮。”
“這二者也逐漸分屬與不同的人,掌握田皮產權的人,可以獲得田皮的使用權和經營權,但由於田骨不是他的,所以他也需要向擁有田骨產權的人支付地租。田骨產權的擁有者則需要向朝廷繳納土地稅。”
“就是佃農的一種。”朱元璋總結道,“隻是這種佃農比那種隻有靠力氣種地的佃農活的要輕便一些。”
“不止。”朱雄英接著說道,“這本質上是一種借貸關係,農民為什麼要通過這樣的方式把自己的土地賣給大地主,因為他活不下去了,但他又渴望保留一絲回歸小地主身份的希望。所以他們以典賣的方式,儘可能的保留土地的使用權,最終導致了田骨和田皮的分離。”…。。
“最後這種製度又演變成了永佃製,隨後帶來的就是田骨的徹底金融化,從而打開了土地兼並的新型賽道,賦能了產業效率,降低了被剝削農戶的感知度,提升了地主老財們的行業把控力,從而形成了一個有效的閉環矩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