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聽老人言,早晚掉坑裡。”
原野一點也不虛心納諫,頭鐵得很,阿滿對此很是不滿,出了門就對著阿清一個勁嘟囔,“我看他啊,就是屎殼郎摞糞球,再高也有限,這輩子沒什麼出息了。”
她嘟囔完,看了一眼阿清,見阿清垂著眼瞼默默無語,又忍不住叮囑道:“以後吃飯再多吃一碗,他這麼能敗家,當大夫竟然倒貼錢,又不肯去給彆人磕頭回回血,我看好日子過不了多久了,咱們能多吃一碗就趕緊多吃一碗,以後就沒這些機會。”
阿清沒點頭,眼中閃過憂慮之色,輕聲問道:“那他以後怎麼辦?”
“管他去死!”阿滿恨鐵不成鋼地罵了一句,但猶豫了一下,又歎了口氣,“勸不了他,隨他去吧,等將來……等將來咱們帶著他去討飯吧,有咱們一口就有他一口,好歹餓不死。”
阿清想了想,垂下眼瞼輕輕點頭,覺得這樣也行,微微心安。
“記得以後多吃點飯啊,要攢點膘出來了!”阿滿又叮囑一聲就去找彌生了,晚上要搞點好菜好飯,反正原野這麼亂來,還硬挺著膝蓋裝逼,早晚都是要破產的,那與其便宜那些窮鬼村民白吃藥,不如讓她拿來大吃大喝。
她走了,準備去假傳“聖旨”,讓彌生今晚燉兩隻雞,還要多撒一把鹽,到時她自己吃一隻,讓原野和阿清吃一隻,美滋滋。
…………
阿滿當晚借著擺“接風宴”的機會,又是一頓胡吃海塞。等吃飽喝足了,她躺在稻草席子上拍拍小肚皮,揪了根稻草開始剔牙,對原野不聽她勸的事又不怎麼在意了——隨便吧,不想磕頭就不磕,破產就破產,車到山前必有路,將來的事將來再說,眼前高興最重要。
她在那裡剔著牙,心裡正盤算原野賣了“祖傳寶物”搞到的錢還能敗多久,將來讓他乾點什麼好,是在市町賣大力丸更賺錢還是直接賣假藥,忽然注意到阿清竟然也湊到小案幾的一角,原野還拿著一本書向她小聲說著什麼。
阿滿一時十分驚訝,趕緊爬起身湊了過去,隻聽原野教了阿清兩句話,還給她在紙上用朱砂寫了兩遍,然後阿清就拿著一支小毛筆,從原野的硯台裡蘸墨,開始默誦著描紅。
阿滿更驚訝了,捅了捅阿清,小聲問道:“你這是在乾什麼?”
“識字。”阿清說話還是那麼簡潔。
“他教你識字?”阿滿當然能看出來,就是不敢相信,“免費的嗎?”
阿清輕輕點頭,手上還在認真懸腕描紅,而阿滿又轉向原野,奇怪問道:“你為什麼要教她識字?”
原野也正忙著學習呢,眼睛沒離書,隨口道:“她現在整天跟著我,很悶,識字後就能看看書了,可以打發時間。”
整天跟著你還有這種好事嗎?你早說啊,早說我上個月就把腦袋送給你了!
阿滿開始眼紅了,這年頭想學點東西本來就很難,更不要提她一個小乞丐小賤民小女孩,根本也找不到願意教她的老師——就算有老師願意教,她也付不起錢,備不起文具書本!
彆的不說,就是阿清現在用的這張大紙,細算下來就值半根雞腿,而認識原野之前,她連雞也隻吃過幾次,還是偷的。
她也想學,有便宜不占不是她的風格,趕緊捅了捅阿清,“你學了多少字了,寫給我看看。”
阿清把昨天學的九個字說了,還在紙上笨拙地給她寫了一遍。阿滿小圓眼瞪得大大的,認真記憶,嘴裡還念念有聲,片刻後就開始用屁股擠阿清,“你休息休息,我替你寫一會兒!”
“行了,不要打擾她學習!”原野看不下去了,這不是欺負老實人嗎?阿清這孩子,現在可是他的人!他抽出一張紙,又從筆馬袋裡找了根毛筆,指了指案幾另一角,“你到那邊去!”
“啊,你願意也教我嗎?這多不好意思啊!”阿滿一臉驚喜,嘴上說著話,屁股已經坐到指定位置上了,手上還愛惜地撫摸著美濃紙,心裡覺得他果然不愧是敗家子——你不破產誰破產,你願意教我們就不錯了,該讓我們去土間,一人一根小木棍在地上寫字,還時不時應該過來踹我們兩腳,罵我們幾句!
這家夥,當老師都不會當,又賺到了!
原野當然不介意教,一隻羊是趕,兩隻羊也是放,他不在乎多她一個學生,更不在乎多花點紙墨。
他一視同仁,按方抓藥,給阿滿也講了兩句,教了她執筆用筆,就讓她自己在一邊默誦書寫,然後他接著看自己的書,隻是沒等他翻三頁,阿滿就開始扯他袖子,一臉興奮道:“我學完了,後麵呢?”
原野無語地看了她一眼,懷疑她是來搗蛋的。
這就是差生和優等生的區彆吧!阿清這種老實孩子很聽老師的話,九個字能練半個晚上,將來越學根基越牢,成就無限,但阿滿這種皮猴子就不行了,妥妥差生的料,五分鐘就敢說學會了,估計以後就是狗熊掰玉米,學一點忘一點。
不過他這人乾一行愛一行,既然要教人識字也算負責任,耐心規勸道:“學習要踏踏實實,最忌諱好高騖遠,一天八九個字學紮實了,五六個月下來,基本就成了,彆這麼沒耐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