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第二十二章(2 / 2)

小平安 發電姬 10499 字 1個月前

馮夫人也顧不得那麼多,讓女孩們起來,先各自去休息,本想直奔怡德院,步伐一頓,卻叫琥珀去說一聲。

自己則先去找薛瀚。

今日薛瀚休在家,正和家中養的門客先生們聊事,馮夫人一來找他,他隱約覺得不對,待見到馮夫人,這種感覺,立刻被證實了。

馮夫人氣得哆嗦:“當年若不是你家在五城兵馬司、在兵部,沒有半點人脈,拖到第二日才封城,我的乖兒怎麼會被拐走?”

“你薛家倒好,棄武從文,保住清流名聲,卻連女兒都保不住,如今還叫那武夫的女兒欺負了!”

“我告訴你,我雖然從來不過問薛常安,但今天她既然為平安出頭,我就不能對她坐視不管!”

薛瀚自然明白。

他心疼平安,雖然沒法像馮夫人一般,時時刻刻叮嚀,但聽聞女兒被拐的事,被這麼傳出去,他的火氣也蹭蹭地漲,隻是養氣功夫比夫人好一些,不大顯露。

但到底先動手就是不對,這件事最簡單、輕鬆的解決辦法,就是處理了薛常安,做給何家看,也就平了。

何家怕何寶月名聲受損,也會退一步,大家便當無事發生,息事寧人。

官場不也時常如此?

馮夫人想來是想清楚了,才特意過來,與他說明白,這回,她不止要為平安討公道,還要保住常安。

薛瀚心中一頓,其實妻子這些年,對庶出女兒不聞不問,他也是清楚的。

隻是清官難斷家務事,女兒沒出大事,薛瀚便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他卻還以為,妻子會把薛常安推出去。

原是他想岔了,天底下,到底是男人更冷情。

真論起來,竟是因為平安,這個家,好似有點家的感覺了。

薛瀚長呼出一口氣,問馮夫人:“那你想怎麼做?”

馮夫人:“就算是女孩家的事,恐怕也被何家當大手筆,若我沒猜錯,那武寧侯定帶著人,往我們家來了,我不怕他們對質,誰對誰錯,未可知。”

薛瀚還在思索呢,外頭琥珀來報:“秦老夫人讓去怡德院。”

夫妻倆對了個眼神,堅定了將此事鬨大的想法,聯袂前往怡德院。

秦老夫人端坐主座,她端肅著臉,眉間“川”紋很深,雪芝站在一旁,堂上一片壓抑。

薛瀚主動將夫妻二人想法托出,卻聽秦老夫人說:“何家欺人太甚。”

馮夫人頗有體會:“平安還小,卻叫她生生受這種委屈,那孩子若見為自己出頭的妹妹,反被家裡懲戒,她心地純良,又如何過得去?”

平安還小。

這回聽到這句話,薛瀚和秦老夫人,都沒說什麼。

秦老夫人手中緩緩撚著佛珠,沉吟片刻,說:“說來說去,到底是這門婚事。”

這一聲落,叫薛瀚和秦夫人齊齊一怔,是呢,誰能說何家姑娘挑釁平安,與豫王府的婚事無關?

就連玉慧的惡意,也是衝著這門婚事來的。

再大的富貴,還沒落實下來,便不能算富貴,隻能算揣在手裡的珍寶行於大街之上。

隻是有人把薛家當五歲小孩,想隨意爭奪薛家手裡的珍寶,真是可笑至極!

秦老夫人撚佛珠的動作一頓,她緩頰,道:“雪芝,去備下誥命服。”

薛瀚:“母親這是打算?”

秦老夫人說:“你也換上覲見的朝服,咱們進宮。

她又對馮夫人說:“新珠,你說得對,平安還小。

新珠是馮夫人的美名,老太太向來喚自己馮氏,突的叫她閨名,她都有點反應不過來。

秦老夫人氣定神閒,可語氣中的分量,猶如泰山:“卷進這樣糾紛,也有兩回了,如今,又有人拿平安被拐做文章,再不動作,不用一年,外麵說的話,你們不會願意聽到的。”

輿論的風向,薛家不占,就會被其他人占走,世人同情被拐走的孩子麼?當然是同情。

可是同情之餘,禮教那一套也根深蒂固:被拐走的孩子,指不定在外麵接觸了什麼,定不如養在膝下的孩子,真不如死在外麵。

這也是薛家努力粉飾的緣故。

馮夫人低頭,她是眼眶一熱,既是心疼平安,又是替平安委屈,難道被拐走,就是她的錯了麼?

下一刻,卻聽秦老夫人說:“我現在和瀚老爺進宮,就是要豁出我這張老臉,提出:退了這門婚事。”

這一聲猶如重磅,薛瀚和馮夫人半晌緩不過來。

薛家與豫王府的婚事,是占了大大的好處,他們從沒敢想過薛家退婚,聽起來荒謬至極,古今指婚,有誰敢抗旨不尊?

那可是皇帝指婚,怎麼可能說退就退?

不,若是秦老夫人出麵,還真有這個體麵。

與秦老夫人同年的老夫人,都作古了,在尊老和孝道盛行的當下,秦老夫人在京中的分量本就高。

加之八年前萬宣帝的生母薨逝,萬宣帝已過繼給了先帝,事關天家,大盛天家第一次遇到這種事,便爭論不定。

大盛朝以孝道治國,萬宣帝想追封母親,朝中卻認為不妥,意見頗多,吵得不可開交,禮部為此中禮儀煩惱,最後,還是請教到德高望重的秦老夫人這兒。

秦老夫人雷厲風行,依古敲定了大小禮節,有理有據,堵住多少人的嘴,又讓萬宣帝十分滿意。

最終,她親自督查喪儀,萬宣帝的生身母親被封忠寧太後,得以皇家體麵下葬。

自那之後,秦老夫人深居簡出,從不居功,真成京中活著的古人了,全了皇家體麵,更得萬宣帝感激。

每年千秋節她進宮,張皇後都恨不得親自照顧她的飲食,生怕她有不滿之處。

說句托大的,如今萬宣帝見秦老夫人,都得禮待三分,太子更不必說。

她進宮說這件事,不會太駁皇家麵子,可是,再如何,這事關係也太大了!

薛瀚冷汗刷的一下落下來,他知道母親不出手則已,一出手定是大事,但這門婚事都十幾年了,作為家中主君,他便也考慮到,薛家第四代裡,沒有一個中堅力量,若聯姻都沒有個好的,隻怕………………

還是男兒不爭氣啊。

不過,他很快反應過來,便問:“母親是想,以退為進?”

秦老夫人冷哼了一聲:“你可以這麼想。”

退婚能不能成,是一回事,但它代表薛家的決心。

秦老夫人不認為薛常安打何寶月一巴掌打錯了,她要將薛何二家的矛盾,擺到萬宣帝跟前。

若萬宣帝斥責何家,這樣不止何家丟臉,往後平安安生了,常安也能平穩度過這一段,保住薛家的兩個女兒。

可何家在皇帝跟前,也很得勢,這就有第二種可能,萬宣帝和稀泥,帝王之術,不過製衡。

後者薛家還是得處置常安,但也有轉圜的餘地。

向來沉著冷靜的老夫人,這一次,不是考慮家族,而是為孫女鋪路。

她豁出去了,鬨到皇帝跟前,任誰看了,以後再想要對薛平安做什麼,都得掂量掂量自己的能耐。

薛瀚和馮夫人本就想把事情鬨大,但誰也沒料到,秦老夫人會使出何其大膽的一招。

而此時,馮夫人也緩過來,她行了一禮,難以控製地哽咽,說:“又要勞動母親了,實在是......”

薛瀚也揖手:“母親思慮之深,是兒子從未想過的。”

秦老夫人擺擺手,說:“到如今還忍氣吞聲的話,枉費自家門楣。”

話是這麼說,她卻不再是那個高高在上的老夫人,而是為孫女受了委屈,而憤怒不滿的尋常祖母。

她張開了羽翼,要護住子孫。

家中大人如何盤算,薛常安不清楚。

她更清楚的是,她如今前途未卜,能不能好,全在大人一念之間,而她最不盼的,就是大人們的做法。

她早就沒有對父母無孺慕之情。

回到聽雨閣,隔間,知曉事情的紅葉低低哭著,不敢吵到姑娘,她隻是覺得,自家姑娘實在可憐。

聽雨閣裡雨聲丁零,因為雨越來越大,天色也暗了不少,便命人點了蠟燭。

多了幾分寂寥。

薛常安展開紙,她心中很煩躁,隻能默寫起今日眾人的聯句,來靜心。

她記性不錯,除了個彆句子忘了,其他人的還記得八、九成,她一手簪花小楷寫得特彆漂亮,是小時候被王姨娘一戒尺,一戒尺打著練出來的。

寫到最後一句,她下意識給平安的聯句潤筆:

【珠雨墜入綠葳蕤,落傘聽得聲聲脆。】

想了想,她還是劃掉,改成平安本來的:【雨似珠來荷是傘,落傘聽得聲聲脆。】

這般更純粹點,毫無矯飾,把觀察用一種很童真的比喻,化在聯句裡。

客觀地說,平安是很聰明的,她雖然讀得慢寫得也慢,可是天底下,有誰能接觸讀書不過兩個月,就給得出這種句子?

薛常安搖搖頭。

突的,外頭丫鬟進來了:“姑娘,大姑娘、二姑娘都來了。”

薛常安一愣,遮蓋了紙張。

簷下,平安和薛靜安收了傘,正在拍打雨珠。

薛常安站在門口,冷冷地看著她們,尤其是對薛靜安,她說:“你們過來做什麼?”

薛靜安有些尷尬,才發生那種事,若是以前,她肯定是派人來看薛常安的笑話,不怪薛常安不歡迎她。

可是她這回,還真不是來看笑話,她隻是發現平安要過來,就忍不住來了,也說不明白為什麼。

她有點無措,再看平安。

平安卻打開小挎包,露出她帶的東西,那是一套雲母石象棋,一顆顆都很漂亮,被平安很珍惜地保存著。

她說:“來下棋。”

過了會兒,薛常安沒好氣:“進來吧。”

姑娘三人聚在聽雨閣,三人隻有一副棋,兩人下,另一個人觀戰。

平安才學象棋沒多久,她下法很簡單,拿著?橫衝直撞,吃了她兩個?,她就老實了,戳著手指,眼睜睜看自己被將軍。

看著好不可憐,薛靜安沒忍住,讓了一步棋。

但吃不掉她的?,她的?就會如有神助,一吃吃一片,竟是一種新奇古怪的流派,薛靜安因此丟了一局。

於是,薛常安覺得,本也不是什麼特彆有趣的事,但不知不覺,她竟是沉浸了進去。

等到紅葉叫飯的時候,薛常安才發現,她心中不知何時,沒有那麼煩躁鬱悶。

紅葉擺飯的時候,苦中作樂道:“好歹大姑娘沒笑話姑娘,二姑娘也是個實誠的,把姑娘當妹妹,還要給姑娘讓棋......”

薛常安沉著臉,冷哼:“誰稀罕呢。”

她反正就要被送去莊子了,隻是陪她們玩一下姐妹情深而已。

裴詮今日休沐。

心腹李敬報著:“京中最近的傳聞,屬下查過後,大抵是從寧國公府傳出來的。”

當初裝讓李敬去皖南調查時,他就猜到,平安不是被所謂送回鄉下養,畢竟,薛家祖籍又不是皖南。

他不問來源,卻不代表,他樂意聽見京中這些閒話。

於是在閒話傳開的時候,便也命人查清。

此時,他垂眸,神色清清冷冷:“進宮。”

裴詮進宮,是去太壽宮見元太妃談與薛家的婚事。

一年,太長了。

半年,也太長了。

隻是他方才進宮,還沒往太壽宮去,萬宣帝身邊的大太監認的乾兒子,來請他去鳳儀宮,太監神色沉重,道:“元太妃也在鳳儀宮。

這得是發生了大事,元太妃才會去張皇後的地盤,而萬宣帝命人來知會他的話,想來與他有關。

裴詮眼瞼一動,不等他再問,太監已經機靈地說:“是薛家老太君進宮了。”

裴詮:“所為何事?”

太監支支吾吾的,給裝詮透了個底:“說是要......退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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