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見完母親,姑娘們各自散了,平安得去怡德院給秦老夫人報一聲。
正好,秦老夫人在隔斷的臥房洗漱,平安坐在正堂,等祖母。
她突的問雪芝:“祖母吃鹿肉嗎?”
薛家這次秋狩收獲頗豐,當天獵的玩意兒就命人快馬加鞭,送回公府,孝敬老人家。
雪芝便笑著說:“聽說是二哥兒和張家養兄打的,老夫人多吃了兩口呢。”
平安重複了一遍:“兩口......”
雪芝:“怎麼了?”
平安皺皺鼻尖:“少。”
雪芝噗嗤一聲笑了,朝裡頭道:“老太太聽見沒,咱家姑娘說老太太吃太少了呢!”
秦老夫人扶著綠菊,從裡間走出來,入了秋,她外罩一件墨綠地鬆鶴延年花紋長襖,看著沒那麼消瘦了,隻是衣裳厚,疊出來的。
平安軟軟地喚了聲:“祖母。”
秦老夫人眉宇間隆起,道:“鹿肉太膻。”
平安思考了一下:“那,吃彆的。”
除了鹿肉,還有很多好吃的,隻要多吃,就好。
當時遠遠見到皇帝時,她就覺得,太瘦了,好像風一吹,就要倒了。
皇帝倒了,有皇後扶,可祖母也那麼瘦,要吃胖一些,才不會被風吹倒。
見她望著自己,滿是專注,小大人似的,秦老夫人眉宇微鬆,幾分無奈,卻也緩說:“會多吃的。”
平安小小鬆口氣。
正好,小廚房端上了一碟子香香軟軟的菱粉糕,知道是給二姑娘吃的,灑了好些烏糖。
平安還沒說什麼,雪芝正巴不得秦老夫人多吃點糖,忙上前拿起那碟菱粉糕,遞到秦老夫人麵前。
秦老夫人:“......”
秦老夫人答應在先,孫女信自己,便一臉乖巧,靜靜地看著自己,不得已,秦老夫人拿起一塊菱粉糕,送入口中。
怡德院丫鬟們先是一愣,又趕緊低頭,不敢笑得明顯。
薛老爺都不敢管老太太的飲食呢,整個家裡,竟是二姑娘做到了。
這場秋狩,對薛家來說,有不少變故,比如薛鎬護駕有功,卻受傷了,又比如,薛鑄今日起,就不再去新山書院。
薛瀚決定親自跟秦老夫人說這件事。
畢竟,新山書院乃天下莘莘學子之向往,薛鑄自進了書院,薛家麵上也有光,薛瀚要薛鑄放棄,不是小事。
薛瀚到怡德院,雪芝出來回話:“老爺,老夫人和二姑娘剛睡下,老爺晚些再來吧。”
聽到祖母和平安歇息了,薛瀚便說:“那成。”
他回到外書房,剛與家中養著的西賓先生,聊及此次刺客,外頭卻是遞來了消息??
萬宣帝回宮後,狠狠斥責太子插手禁衛守備之事,禁衛軍大換血,統領因守備不力,革除官職,收押到大理寺牢獄再審。
而太子停了身上所有職務,回京後隻去知行殿讀書自省。
前不久豫王剛從知行殿“學成”,這下,太子倒是進去了。
這懲罰,並不算太輕,但重要的是,萬宣帝做主,替太子掩下刺殺豫王的醜聞,將刺客的出現歸結於禁衛統領。
最後這般高高拿起,輕輕放下,薛瀚並不意外,他和一些同僚私底下聊過,估摸著也差不多。
隻是,讓薛瀚意外的另有其事,他對著來傳話的公公,訝異:“什麼,薛鎬進禁衛軍?”
那公公笑道:“是,薛二爺護駕有功,豫王殿下觀他反應不錯,遂向陛下舉薦他進禁衛軍。”
薛瀚:“可是我家的事......”
薛瀚如何不知,薛鎬力氣大,身板厚,是個習武的好料子,但薛家後人不得從軍。
那公公隻說:“禁衛軍守衛皇城,此軍”非彼‘軍‘,陛下都說可以,大人就不必擔心了。”
薛瀚這才慢慢回過味來,竟是豫王舉薦,不管是不是出於對薛鎬護駕回饋,此舉,著實是幫了薛家。
否則以薛家自己,不可能越過祖訓,將薛鎬送去禁衛軍。
而薛家也不怕被人說背祖,這份祖訓是薛家老太爺與聖祖一起定的,如今還是皇家放權,名正言順!
當是時,薛瀚難掩激動,忙說:“臣知曉了,萬望公公同豫王殿下回一聲,薛家感激涕零!”
公公收了銀子,又吃了一杯茶,這才走了。
薛瀚則叫人:“薛鎬又去哪鬼混去了?讓他趕緊滾回家!”
郊外,薛鎬和張大壯各自提著一隻兔子,兩人琢磨:“不像,不夠白。”
“那隻兔子到底哪去了?”
兩人都有點喪氣,昨個兒才跟平安拍胸脯,說指定把兔子找回來,這下怎麼也沒找到,都不知道怎麼交代好了。
正愁著,薛鎬的小廝騎馬過來,對薛鎬說:“二爺,快回家!”
薛鎬臉色劇變:“家裡出大事了?”
小廝:“不是!是老爺說,王爺給二爺謀了個禁衛軍差事,讓二爺趕緊回去!”
薛鎬瞪大了眼睛。
他以前在工部掛了個虛職,有時候點卯慢了點,就會被宮中禁衛軍攔在西華門外,還得賠笑塞錢。
如今他倒好,他要進禁衛軍了?
薛鎬狂喜,忙問張大壯:“你知道禁衛軍是什麼嗎?天子近臣!”
張大壯不屑:“不就是看宮門的嗎。”
薛鎬:“你聽誰說的?”
張大壯:“哦,昨天晚上,王爺身邊那個太監,問我要不要去禁衛軍,我問禁衛軍乾嘛的,太監說是看守宮門的。”
“我說那不成,我嗓音大,在皇宮裡不得天天壓著嗓子說話啊?累人得很。”
劉公公說的當然不止看守宮門,作為禁衛軍,看守宮門隻是最基礎的而已,是張大壯記不住彆的。
薛鎬心情複雜:“那你就推拒了?”
張大壯:“對,後麵那太監問我,要不要去京畿燕山衛。”
燕山衛,可是一支鐵騎強兵,沒有兩把刷子,是選不進去的。
薛鎬:“你怎麼說?”
張大壯理直氣壯:“我本來說不想,我就陪小妹省親的,不打算在京中紮根,但是聽說你要去禁衛軍了,我就又想了。”
張家兄長,怎麼能比薛家兄長差呢。
張大壯捶捶薛鎬肩膀:“哈哈,好好練,你反正打不過我的。
...
1:“......“
卻說薛鑄從新山書院灰溜溜回家,薛鎬反而得了擢升,一下到了禦前禁衛軍。
真是起落令人猜不透。
薛鑄嫌丟人,把自己關在屋裡,好幾天不敢出門,薛鎬則趁著上任前幾天,和自己過去的損友,是一一告彆,一副不舍的模樣。
但損友隻要說一句不如不去了,他又立刻改了副嘴臉,什麼王爺提拔,萬不可辜負雲雲,儘顯春風得意,差點被人打了。
此事剛歇,豫王府賞菊宴的請帖,便送到了永國公府門上。
聽到名頭,馮夫人一時沒反應過來:“什麼,哪家的請帖?”
琥珀把描金的請帖,送到馮夫人麵前,又重複了一遍:“豫王府的。
豫王府建府十八年,頭一次辦宴,就是在這個關頭,馮夫人很是驚訝,拿著請帖,來來回回看了幾遍。
原來是,元太妃以豫王府的名義,請秦老夫人、馮夫人、薛家三安,上王府賞秋菊。
本朝皇子出宮建府,並且先帝登仙後,皇子可以將太妃接出來住,以儘孝道,隻是當年,萬宣帝怕元太妃攜幼子擅專,元太妃隻能深居後宮。
時間久了,便也沒人主動提讓元太妃出宮。
如今,豫王府開門宴客,府上又沒有女眷,是元太妃來做了這個主。
看著元太妃的字跡,馮夫人回轉過神,一拍大腿,除了驚訝,還有一種直覺的緊張:“不成,真要跟我搶平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