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族靈使怎麼會突然來了賀樓部?賀樓潮帶著眾多長老迎出城池時,心情並不輕鬆。
妖族早已不複當年榮光,連天下水族之首的龍族也需向神魔俯首,何況是尋常妖族。
任何與神族扯上關係之事,都不容輕忽,哪怕隻是效命於其麾下的靈族。
天下生靈得日月精華體內成丹以啟靈智,破除蒙昧,常謂之妖。
魔族生於穢土,有眾多低等魔物供其差遣,而九天之上生靈稀少,於是神族點化木石花草供之驅使。雖與妖無異,但靈族自覺比妖族要高上一等,絕不肯與之並稱,因此在外行走時都自稱靈族。
瀾滄海偏居北荒,不說神族,供其差遣的靈族也少有往來於此,便是難得來了,也隻會去拜見瀾滄海龍君,絕不會踏足賀樓部這樣的小地方。
那這位所謂的昌黎氏靈使,怎麼會突然來了賀樓部?賀樓潮大抵能猜出他是因為龍君壽辰才出現在瀾滄海,卻想不出他為什麼會來賀樓部。
他猜得不錯,原崇山正是為瀾滄海龍君壽辰而來,不過此行他隻是副使。
瀾滄海地處北荒,隸屬北海白龍族治下,如今的瀾滄海龍君越斛正是北海白龍族旁支血脈。
北海與神族昌黎氏交好多年,因此越斛此番壽辰,也依照禮數向昌黎氏遞上了帖子。以他的身份,當然沒有資格令神族親至,不過看在北海白龍族的麵子上,也遣了麾下靈族相賀觀禮。
原崇山不僅沒混上昌黎氏派來瀾滄海觀禮的正使,壓在他頭上的,還是平素與他頗不對盤的同族族女。
自覺被壓了一頭的原崇山心中自是不滿至極,因此抵達瀾滄海後,便借口時日尚早脫離了觀禮的隊伍,帶著麾下在海中獵獸排解鬱悶。
此時見賀樓潮與一眾鮫人族長老出迎,原崇山仍安坐於車駕中,半點沒有起身的意思,全程都由他的婢女代為與賀樓潮交談。
如此傲慢的姿態令在場鮫人都心生不滿,但賀樓潮都沒說什麼,他們也隻能忍下這口氣。
神族勢大,於是連其麾下效命的靈族地位也水漲船高,受四海八荒各族禮敬。
對於原崇山的到來,賀樓潮當然不會覺得多麼榮幸,他又不是賤得慌。不過在一行靈族麵前,他還是得做出副榮幸之至的模樣,禮數周到地將他們請入城中。
看著這些靈族的背影,有鮫人護衛低聲罵了一句:“真是狗仗人勢!”
不過是神族座下走犬罷了,擺出的架子卻比龍君還要大,少主帶著諸位長老親迎,他卻坐在車駕中,連露一麵也不肯,真當自己是瀾滄海之主麼!
身旁鮫人向他搖了搖頭:“彆說了,若是被他們聽到,隻怕要生出一場禍事。”
開罪靈族倒罷了,但若是讓神族覺得他們有何不敬之處,整個賀樓部便都要在頃刻間灰飛煙滅。
鮫人護衛知道他說得不錯,悻悻閉上了嘴。
原崇山帶著扈從下榻賀樓部城池,當夜,賀樓潮奉上族中所藏瓊漿佳釀設宴,賀樓部諸多長老作陪,做足了排場,讓他心中鬱氣平了幾分,便也算賓主儘歡。
次日,原崇山又命賀樓潮親自引路,領他們在賀樓部海域中行獵。
他與賀樓潮說話的態度如同吩咐奴仆一般,連隨行鮫人都要忍不下去了,賀樓潮自己卻保持了難得的冷靜。
龍君壽辰就在數日之後,原崇山既是奉昌黎神族之命前來觀禮,就算他隻是副使,也沒有缺席的道理。
所以隻要忍過這幾日,就能將他們都送走了。
賀樓潮已經做好了伏低做小的心理準備,但隨著原崇山一路捕獵海獸,即便做足了準備,他的臉色還是不免漸漸難看起來。
一路行來,沿途所遇海獸,無論強弱,皆為原崇山與左右扈從所戮。但那等實力低微的海獸,身上無一物可入他們的眼,獵殺後便連看也不多看一眼就被棄之海中。
此處屬賀樓部海域獵場,為長久計,他們圍獵時都牢記族訓,取自身所需,給海中妖獸休養生息的餘地。
但原崇山的行徑無異於涸澤而漁,就算海中獸類諸多,也不是他們濫殺的理由,跟來的鮫人幾乎要壓不住心頭怒火。
這所謂的神族靈使來了賀樓部中,卻反客為主,將賀樓部的少主當做奴仆一樣呼來喝去,在賀樓部的獵場中肆意妄為,未免也囂張太過了吧!
賀樓潮低聲安撫著同族,又遊上前,試圖勸住原崇山。但打心底瞧不起瀾滄海水族的原崇山又怎麼可能聽他的勸告,連敷衍一句也覺得多餘。
看著安坐在車駕中,高高在上的原崇山,賀樓潮握緊了拳。深深吸了幾口氣,他沒有再說什麼,退了回去。
原崇山對他的憤怒視若無睹。
既然說服不了原崇山,賀樓潮能做的便隻有命族中鮫人將被靈族棄下的海獸都帶上,用於之後月餘的血食。
這樣一來,倒是大半月都不用帶人來捕獵了,他苦中作樂地想。
但他們這般作為,又引來原崇山手下靈族一陣嘲笑聲,果真是出身荒僻之地,沒見過世麵的寒酸妖族,連低等海獸都不舍得棄下。
他們說話時並未避開鮫人,譏諷之意溢於言表,有脾氣急的鮫人氣得漲紅了臉,魚尾一擺,剛要衝上去,便被賀樓潮攔下。
“退下!”他神情肅然,難得表露出一族少主的威嚴。
眾多鮫人隻能聽命,不甘地收回了憤恨目光。
隨著深入海底,終於遇上頭令原崇山還算滿意的凶獸,雖實力稍遜,但這頭凶獸血脈特殊,內丹總算有些用。
他終於從車駕中起身,抬手示意,麾下靈族立刻結陣。賀樓潮也領著鮫人在旁掠陣,斬斷凶獸的退路。
原崇山手中靈光明滅,對海水的操控比之生於海中的水族更為諳熟,令賀樓潮心中不免生出幾分豔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