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非是等著蕭承來哄。
依仗著祖父的勢力,她出入燕寢如入無人之境,無人敢攔,多少有些肆無忌憚。
今日冬至,蕭承與朝臣齊聚宮宴,這會兒還未歸。
瞧見血跡,年紀更小的迎香慌了,“小姐,你來癸水了!怎麼辦,怎麼辦?”
弄臟龍床可如何是好?
“奴婢會不會丟了小命?”
陛下自是不會懲罰小姐,可陛下那潔癖的性子,會不會拿她做出氣筒?
這一世,黎昭還哪會被癸水嚇哭,她淡淡然走到連通外間的碧紗櫥前,隔著珠簾吩咐道:“取一身采女宮裝來。”
燕寢宮女小聲應“是”,語氣畢恭畢敬。
延斐十一年,屠遠侯黎淙兵權在握,麾下十三將率驍勇剛猛,領皇城百萬精銳,無論外廷、內廷,除了天子和太後,都得給他們爺孫倆極大的麵子。
可黎昭知道,延斐十一年是祖父權力的頂峰,之後急轉直下,身子骨一日不如一日,麾下十三將率陸續偏倚向蕭承。
畢竟蕭承才是正統。
黎昭接過宮裝,熟門熟路地走進墨水畫屏,更換衣裙。
迎香忐忑地凝著床上的血跡,正要狐假虎威,差遣宮女更換被褥,卻聽殿外傳來一道道請安的聲音。
“陛下萬福。”
迎香繃緊身體,呆呆看著一行人越走越近,為首的男子玄衣玉帶,胸前繡有五爪金龍,正是從宮宴提前回來的天子蕭承。
迎香噗通跪在地上,任自家老爺多威武,仍懼怕諱莫如深的年輕天子。
既是諱莫如深,即是掩藏得很好,可迎香見過天子賜死宮侍的場景,眼都未眨一下。
金絲玄袍近在眼前,迎香訕訕皺臉,心頭有無數螞蟻在爬行,沒膽子主動提及龍床上的血。
隨聖駕回寢的老宦官曹順挑起珠簾,躬身請天子入內。
蕭承瞥一眼跪地的迎香,隨之看向墨水屏風,頓住腳步,抬抬手,一眾隨行宮侍止步珠簾外。
半透的屏風,映出一道曼妙剪影,雲鬢楚腰,體態勻稱。
年輕的天子收回視線,不知那丫頭又在耍什麼花招。
屏風那邊,正在係裙帶的黎昭聽見動靜,深深呼吸,快步繞出屏風,看向佇立在珠簾前的男子,萬千情緒湧上心頭,一樁樁舊事拚成鏡麵,一瞬轟然碎裂。
她暗自整理好心緒,忽然就淡然了,這時的天子,心性再成熟,也不過是個二十歲的青年。
她款款上前,曲膝一拜,“見過陛下。”
蕭承看向她刻意塗抹了淡妝的臉,沒有問她為何賴在這裡,早已習慣她的軟磨硬泡。
隻是,在餘光捕捉到龍床上一塊暗紅血液時,淺棕色瞳眸微凝,“經水?”
前世,在麵對蕭承的詢問,黎昭哭得梨花帶雨,好不可憐,卻是自憐者的獨角戲,沒有得到半句安慰。
女子月事,對一個弱冠男子而言不足為奇,更遑論皇族。
黎昭點點頭,不似前世眨著淚眼問他癸水是何物,惹來宮侍們的竊笑,此刻,她大方承認,笑著道了句“抱歉”。
“弄臟龍床,臣女在此賠罪了,這就讓人收拾乾淨。”
黎昭的亡父,也曾是一員悍將,官居從三品,黎昭自稱臣女,無可厚非,可聽在蕭承的耳中,卻是稀奇。
還有那句“陛下”。
通常,她喜歡膩歪歪喚他“承哥哥”,又自稱“昭昭”。
女子忽然的疏遠,讓青年不由多看了她一眼,隨後“嗯”一聲,徑自走到窗前軟榻落座。
黎昭看向珠簾外,目光掠過眾人,落在其中一人身上,那人懷抱一隻三個月大的玳瑁貓,低眉順目不顯鋒芒。
“曹柒,過來收拾一下被褥。”
被點到名字的小宦官愕然抬睫,清麗的麵容劃過一絲不解,“他”低頭走進珠簾,彎腰放下玳瑁貓,按著黎昭的指示走向龍床,不敢發出任何疑問,即便在看到一塊血跡時,也不敢表露出任何異議。
在禦前,曹柒可謂十年如一日的謹慎,黎昭看在眼裡,一瞬不瞬盯著這個前世踩著她肩頭上位的司禮監二總管,現下隻是一個不起眼的小侍從,剛借由她接近聖駕。
夜已深沉,三個月大的玳瑁貓缺乏安全感,下意識靠近離它最近的黎昭,被黎昭輕輕踢開,“一邊去。”
養了八年沒有養熟的白眼貓,她不稀罕了。
此舉,吸引了蕭承的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