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臉上的表情淡得很,說完也不看江光光,就往外邊兒走去。江光光就說了句謝謝二爺,跟在了他的後邊兒。
程容簡的身材高大,她雙手插在衣兜裡,踩著他的陰影慢慢兒的走著。兩人的腳步聲在空蕩的空間裡回蕩出很遠。
外邊兒的風是有些兒冷的,江光光的外套單薄,出去就忍不住的縮了縮身體。程容簡叫人將車開了過來,這才回頭去看她:“要不要吃點兒宵夜?”
江光光就應了句好。她這回答倒是挺乾脆的,程容簡又看了她一眼,倒也沒說什麼。
江光光像是有些累一般,上了車就閉上了眼睛。
程容簡也沒有說話,將車窗搖下些,點燃了一支煙慢慢兒的抽了起來。
一路上誰也沒有說話,待到車停了下來,看見是在彆墅時江光光就愣了一下。程容簡推開車門下了車,慢騰騰的說:“阿姨做了酒釀湯圓。”
酒釀湯圓是阿姨最拿手的,她在時就吃了不少。軟軟糯糯的,放了桂花醬,光聞著甜味兒就很誘人。
江光光就哦了一聲,跟著他進了彆墅。
也不知道他是什麼時候吩咐的,兩人進去。阿姨就各盛了一碗酒釀圓子出來。程容簡隻吃了幾口就放了下來,看了江光光一眼,說:“不早了,吃了就在這邊休息,明早再回去。”
他說著就站了起來,去拿外套。
江光光也站了起來,說:“您還要出去麼?”
程容簡微微頷首,頓了一下,才說:“早點兒休息。”
他說著看了看江光光那拿著勺子的手,漫不經心的說:“明兒可以戴雙手套。”他說完也不多廢話,直接走了。
江光光過了會兒才反應過來他指的是她手上磨起的水泡,她就低頭看了看。
程容簡一夜未歸,江光光天色微微明就離開了,她繞著去買了手套,坐車回去的時候仍是還早,街道上冷清得很,偶有行人來去匆匆。
她看著這座還沉浸在暗淡光暈中的城市,微微的有些恍惚。她差點兒坐過站,車門打開那麼會兒,要開走時她才反應過來,飛快的跳下了車。
早上有些冷,她將手放到嘴邊嗬嗬氣,見路邊有賣早餐的攤子,她就走了過去,要了一袋豆漿一根油條,這才拎著慢吞吞的往回走。
才走進巷子沒多遠,一聲微微帶著顫抖的聲音就響了起來:“阿叡。”
江光光的身體僵了一下,朝著側邊兒的小巷子看去,周來扶著一個保養得宜,看起來四十來歲的女人站在不遠處,淚眼模糊的看著她。
江光光的身體僵得更是厲害,過了好會兒,才慢慢的走了過去。她有些疼痛有些恍惚。這時候不過七點,也不知道他們是什麼時候等在這兒的。
直到走到了周來和那女人的麵前,她才輕輕的叫了一聲阿姨。羅宜伸出手,想要伸手去摸她的臉,卻又像怕自己是在做夢,許久之後才捂住嘴,眼淚大滴大滴的落了下來。
江光光就那麼站著,看著周來給他的母親遞紙巾,看著她漸漸的止住眼淚。
羅宜是知道這兒不是說話的地兒的,看著瘦弱的江光光,眼淚又忍不住的要落下,她生生的逼了回去,有些兒急切的說:“阿叡,你跟著阿姨回去好不好?”
很快就人來人往的,她是有許多話要說的,卻不得不撿最重要的。
江光光沉默著沒有說話,過了會兒,才抬頭看向了她,輕輕的說:“阿姨,我在這兒過得挺好的,你回去吧。以後,都不要再來了。”
羅宜是沒想到她隻有那麼一句話的。淚水忍不住的模糊了雙眼。上前了一步,說:“不,阿姨不回去,你要是不和阿姨一起回去,阿姨就不回去。你這孩子,怎麼會瘦了那麼多?”
她像是有些恍惚的,說著就要伸手去摸江光光的臉,她的手指是微微顫抖著的,江光光任由著她摸了會兒,才退後了一步,低低兒的說:“阿姨,你回去吧。就當,從來都沒有我這個人過。”
頓了一下,她接著說:“您對我的好,我都記得。我在這兒給您和叔叔磕頭,謝謝您們一直的照顧。”
她說著跪在了地上,在冰冷的地上磕起頭來。她的身影是那般的冷漠堅決,羅宜的淚水沿著白皙的臉流下。伸手要去將江光光拉起來,江光光卻沒動,直到磕了三個頭,才站了起來,沉默了一下,說:“以後再有見麵,您就當不認識我吧。”
她說著轉過身,腳步頓了一下,終究是沒有再還回頭。
羅宜的眼淚無聲的掉得厲害,就要上前去追她。周來攙扶住了她,低低的不知道說了句什麼。羅宜的腳步頓了下來,靠在兒子的身上任由著眼淚流下。
江光光的腳步沉重的厲害,每走一步,都像是用儘了全身的力氣一般。胸口空蕩蕩的疼痛著,她在一時之間空洞茫然起來,甚至不知道自己該往何方。
走出窄小的巷子沒多遠,周來就追了上來。他叫了一聲阿叡,沉默一下,才上前,拿出了一塊玉佩給江光光戴在脖子上,低低的說:“戴了很多年的,彆再摘下來了。好好的戴著。”
他給江光光戴上的玉佩,正是她拿給可樂,讓可樂去當的那一塊。也不知道他是從哪兒贖回來的。
江光光的身體僵硬的站著,周來認認真真的給她戴好,那麼凝視了她一會兒,想說什麼。終究還是什麼都沒說
,低低的說句保重,便轉身離開。
江光光的心裡滋味雜陳,喉嚨裡哽得厲害,她的手指握住了吊著的玉佩,就那麼站著。小巷裡的車子很快就倒了出來,她沒有回頭,任由著車悄無聲息的駛離。
她一直都有些恍恍惚惚的,她是沒想到,羅阿姨會過來的。心臟像是被人給攫取住了一般,幾欲讓她窒息。許久之後。她才靠倒在牆上,閉上眼睛。過去的種種,一一的浮現在腦子裡。她睜眼看著天空,直至眼睛睜得有些疼了,她才輕輕的籲了口氣,回院子裡去了。
江光光東西也沒吃,在小院子裡睡了一整天,傍晚時分石頭打電話來,她呆呆的看了天花板片刻,才從床上爬了起來。手指摸到掛在脖子上的玉佩,她的動作頓住,怔了一下,才離開。
暮色已降臨,院子裡安靜得厲害。上了車,前邊兒的石頭就說:“江小姐,南哥今兒有事,讓您直接去碼頭那邊盯著。”
江光光就怔了一下,有些不知道阿南是什麼意思。不過她還是應了一句好。
石頭像是看出她在想什麼似的,客客氣氣的說:“您放心,南哥一向都是說一不二的,沒人會敢不服。”
江光光就笑笑,嗯了一聲。又說了聲謝謝。
這次去得早,去的時候貨還沒到。看到隻有江光光一個人,那些人愣了愣,隨即看向了石頭,低低兒的問:“南哥今天不過來嗎?”
石頭看了看底下的人,說:“南哥說了,以後這邊,都會慢慢交給小江。”
底下的人一愣,最終還是恭恭敬敬的應了句是。
海邊的風有些大,石頭看了看黑漆漆的遠方,低低的說:“江小姐。去倉庫裡邊等著,還有會兒才能到。”
他說著看了看時間,接著又說:“還有大概半小時。”
帶著腥味兒的風撲麵而來,江光光揉了揉鼻子,就說了句沒事兒,又說:“你忙你的,不用管我。”
石頭遲疑了一下,應了一句好下去了。江光光獨自站著,也不知道在想什麼,慢慢的抽起這了煙來。
過了大概半個多小時,才有燈光在黑漆漆的海麵亮起。江光光這才掐滅了煙頭,石頭上前來,說:“江小姐,你去倉庫那邊盯著就行。這邊交給我。”
他說著示意身後的人帶江光光過去,江光光是知道他的意思多半就是阿南的意思的,點點頭,往倉庫那邊去了。
和那天是一樣的,她就在門口盯著。這邊應該是缺人手的,除了卸貨的人,就隻有江光光和一負責記賬的人。
等著卸貨的時間是漫長的,她就在邊兒上走來走去的。偶爾看見有人放不好,會幫忙搭上一把手。
卸到一半,開始有人坐下休息。倉庫這邊過來的人也開始斷斷續續的。江光光就往裡走,開始點碼得整整齊齊的貨。
有人正好扛了貨過來,她就伸手去幫了一把。推往裡碼得整整齊齊的。阿南在的時候也會幫這樣的忙,那人和往常一樣擦擦汗水就轉身走了。
在他轉身的會兒,江光光的袖子裡滑出一把鋒利的小刀,順著紙箱劃了一個小口兒。紙箱劃開,她卻愣了一下,裡麵竟然還是包裹著紙箱的。
有腳步聲過來,她迅速的將刀子收回了口袋裡。將箱子往裡推了推。
卸貨一直卸到了十二點多,石頭打了電話向阿南說了這邊的情況,這才驅車回去。
回去的時候江光光是一直閉著眼睛的,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麼。車子駛到了一半,前邊兒的石頭就回頭看了江光光一眼,說:“江小姐,我在前邊買包煙,你需不需要帶點兒什麼?”
江光光睜開眼睛看了看,不遠處就有一家二十四小時營業的便利店。她就說了句不用。
等著車子停下,看著準備拔鑰匙的石頭,她就說,“還是我去好了。”
石頭趕緊的說不用,她已打開車門下了車。沒多大會兒就拿了幾包煙回來,遞給石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