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有些心不在焉的,護士過來換藥她就去了洗手間,用冷水洗了一把臉。
這長得像的人是挺多的,如果她下去,那人還在,她是不敢確定那人就是陸孜柇給的那相片上的人的。但下去那人就走了,她反倒是多了幾分懷疑。
就算是巧合的她走那人也走,但也不過是短短的幾分鐘而已,怎麼會那麼快就沒有影兒了。
如果那人真的是程謹言,那麼。他怎麼會在醫院。是跟著他們來的,還是真的隻是碰巧過來?
江光光的腦子是有些亂糟糟的,在洗手間裡站了好會兒,這才出去。
護士已經給程容簡換上藥水走了,隻有程容簡在床上躺著。江光光看了看那藥水就倒了一杯水給他。然後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了下來。
她到底還是有些不安的,坐了會兒就看向了正喝水的程容簡,問道:“阿北去哪兒了?”
程容簡沒想到她還會問起阿北來,微微的怔了一下,隨即微微的垂下頭,說道:“他有點兒事情要處理。去了一趟鄰市。應該明天中午就能回來。”
江光光就點點頭,沒再說話兒了。
接下來的時間,誰也沒有再說話。到了中午江光光出去給程容簡買了飯,但並未再看到那個身影。
輸完液回院子的時候已經是下午了,江光光是有些兒心神不寧的。拿了塊口香糖坐在屋簷底下的石階上坐著嚼。
她自從去了醫院之後就有些不對勁的,程容簡就在她旁邊坐了下來,問道:“怎麼了?”
江光光看了他一眼,就說了句沒什麼。
無論是以前還是現在,她所有的事兒,都是獨自藏在心裡的。大抵是,從未想過要依靠任何一個人。
程容簡看著她的側臉,一時沒有說話。過了會兒,才開口說道:“晚飯我來做吧。”
吃人的住人的,總不好什麼都不做。
江光光掃了他一眼沒有吭聲。她也不知道在想什麼,有那麼些呆呆的。坐了那麼大概一刻鐘,才站了起來往廚房走去。
陸孜柇是傍晚時分過來的,他依舊是上次見到他時的那身打扮,手裡倒是拎了些水果,吊兒郎當的。跟來串門的似的。
他有些兒懶洋洋的,見到江光光就將手中的水果遞給她,靠在了牆邊而上,問道:“說吧,讓他們找我乾什麼?”
老鐵沒打電話過來,那就證明他們是沒好著他的,也不知道他怎麼知道他們在找他。
從沿河出來的人,都是不容小覷的。人落魄了,不代表就沒本事了。江光光也沒去問他怎麼知道她找他的,語氣平靜的說道:“如果你那相片上的人真的是現在的程謹言,我想我今天應該是見到了。”
陸孜柇去抽煙的動作就頓了頓,眼中浮現出戾氣來。看向了江光光,問道:“在哪兒見到的?”
“醫院。”江光光回答道。她倒是沒有隱瞞,將當時的情形說了。
陸孜柇這下沒說話了,也不知道在想什麼。頓了那麼一下,他往院子裡看了看,視線重新回到了江光光的身上,似笑非笑的問道:“聽說程二爺過來了。”
他這話並不是在問程容簡,而是帶著彆的意思的,是在問江光光,程容簡既然已經過來了。她為什麼還找上他。讓程容簡出手不是更好麼?
江光光自然是明白他的意思的,輕描淡寫的說道:“這不是他的事。”
陸孜柇就那麼看著她,像是要將她盯出一個洞來似的。過了那麼會兒,才緩緩的吸了一口煙,說道:“你見著他不奇怪,他過來的目的就是你,見著那是遲早的事兒。”
他說著就微微的低垂下頭,撣了撣手中的煙灰。
江光光知道他說的沒錯,程謹言過來的目的是她,那麼,就算是要出手,也肯定是要先做準備的。她見到他,這並不奇怪。
說到底,還是她不夠鎮定。
她一時就沒有說話,陸孜柇不知道在想什麼,等著一支煙快抽完了,這才說道:“最近沒事多出去逛逛。”微微的頓了頓,他又補充道:“一個人。”
說到這兒,他的嘴角浮現出了一抹冷笑來,說:“不像王八那麼躲著了倒也是好事,誰有耐心到處去挖他的窩。他既然已經開始行動了,那肯定還會再出現。”
江光光是知道他的意思的,是要她引程謹言出來。她沉默著沒有說話,過了會兒,說道:“今天那會兒我追出去了,會不會已經打草驚蛇了?”
如果當時的時候,程謹言並沒有離開,而是躲在附近的。那他肯定是看到她下去了的。
當時她並沒有想太多,雖然她並未去程謹言之前坐的那個位置,但她匆匆下去的樣兒。一看就知道是在找人的。
陸孜柇就掃了她一眼,淡淡的說道:“你忘記他最擅長的是什麼了麼?他最擅長的,是喬裝打扮。你今天見到的,不過是他其中的一副樣子而已。所以,小心你身邊的所有陌生的人,無論男女。”
是了,程謹言最擅長的是喬裝打扮。他既然連陸孜柇都能騙得過,自然不會擔心會被認出,重新換一身打扮就是了。
江光光這下就沒再說話了,陸孜柇有些不耐的掐滅了手中的煙頭,說道:“你自己最近小心點兒,出門隨身攜帶防身的東西。”微微的頓了頓,他又說道:“那幾人彆讓跟著你了,成事不足敗事有餘。”
他是厲害的,自然是看不上老鐵他們這種半吊子的。
江光光就點了點頭,陸孜柇又飛快的拿出了一張紙來寫了一個號碼遞給她,說道:“有事打這個電話。”
他大概是有事,說完就直接走了。
江光光在巷子裡站了好會兒,這才回到屋子裡去。程容簡下午回來時就在睡覺,屋子裡靜悄悄的。江光光也沒有開燈。就那麼靠著門站著。
站了那麼一會兒,她剛要開燈,一道聲音就響了起來,問道:“在那站著乾什麼?”
江光光就回了句沒乾什麼,伸手將燈打開。程容簡是站在客房門口的,身上穿著上次留在這兒的睡衣。衣服有些兒皺皺的。
江光光也沒去看他,上前倒了一杯水,這才淡淡的問道:“你打算在這兒住多久?”
她這就有些逐客的意思了。
程容簡的身影頓了頓,伸手在額頭上抹了抹,說道:“今天你也聽到醫生說了,讓好好休息靜養,怎麼也得等身體完全康複了。”
他的聲音低低沉沉的,語氣非常的認真。
不得不說,他倒是挺會利用一切能利用的借口的。
江光光沒說話兒,過了那麼半響,才說道:“明天阿北回來就讓他替你找地兒,我一個人習慣了,你在這兒我不習慣。”
她的語氣很平靜,但同樣也是沒有任何轉圜的餘地的。說完這話,不待程容簡說什麼,就去洗澡去了。
留下程容簡在原地站著,久久的沒有動。過了那麼會兒,他抽出了一支煙點了起來。
江光光從浴室裡出來的時候程容簡竟然是在浴室門口站著的,他的身上有淡淡的煙味,顯然是剛抽過煙。
江光光見著他在牆邊靠著是嚇了一跳的,以為他是要上洗手間,倒也沒吭聲,腳步頓了頓就往外走。
誰知道才剛走出兩步,手腕就被人給緊緊的拽住了。她多少是有些惱的,抬頭向程容簡看去。程容簡的一雙眼眸深不見底,像是在壓抑著什麼一般。她幾乎不敢與他對視,剛要掙紮開,她就被程容簡給緊緊拽入了懷裡。
她的臉埋在了他的胸膛上,他身上的味兒越發的清晰,明明是已經過去那麼幾年的,但所有的溫度,所有的味道,卻都是一模一樣的。熟悉而又陌生。
江光光在忽然之間就恍惚了起來,疼痛也隨之侵襲而來。
江光光幾乎是立即就回過了神來,條件反射的使勁兒的就要掙紮開。
但她越是掙紮,程容簡卻越是將她摟得緊緊的。那麼喃喃的說道:“阿叡,我很想你,你感覺不到嗎?”
他的聲音是澀得厲害的,微帶著暗啞。像是在自言自語,又像是在說給江光光聽。
他抱得太緊,勒得江光光渾身發疼。但胸腔裡傳出的疼痛卻比身體上的疼痛更是清晰尖銳無數倍。在那麼一瞬間,許許多多的畫麵在腦海裡閃過。
江光光就閉緊了眼睛,沒有再去掙紮,任由他那麼抱著,語氣淡得不能再淡的說:“想的是你。你覺得我會知道嗎?”
她的語氣裡是沒有任何波瀾的,程容簡那抱緊她的手微微的僵了僵。許久之後,他才慢慢的鬆開了她。
江光光的臉上同樣是平靜的,一雙眸子平靜無波,淡漠到了極致。仿佛,他也不過是一個不相關的陌生人似的。
每個細胞裡都叫囂著疼痛,程容簡想伸手去摸摸她的臉頰的,但最後後退了一步,聲音暗啞的說了句對不起。
客廳裡是死一般的寂靜,江光光沒有去看他,說了句明天阿北回來找到地兒就出去的話,轉身回了臥室裡。
她的手機在床頭嗚嗚的震動,她也沒有去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