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嶽震川當真仗著自己是朝堂上的老人,行事有些不知輕重起來。
往日陛下與眾臣在朝堂上爭吵,是議事,爭吵內容都涉及大周國情,有分歧是必然的。
但今日陛下是私下召見,他都還敢如此,那就是明晃晃的不敬。
並不是說嶽震川不跪陛下不敬,而是嶽震川此時的態度,不服氣不說,竟還敢質疑陛下。
他緩步上前,拿出了餘正青寫給他的信件遞給嶽震川。
“那位女官任職地點剛好在犬子所轄州府,二位手中的物件,也是犬子令快馬送入上京的,嶽尚書若是心有疑慮,可看看犬子的信。”
天子聞言冷哼一聲,看了嶽震川一眼,邁步回去坐著了,顯然是氣得不輕。
嶽震川看著餘正青遞過來的信,怔愣片刻才伸手接了過來。
餘時章此言意味明顯,那便是他餘家人為陛下,還有那位女子做保,證實他手中的棉布,確是出自那女子之手。
他展開信件,細細看去。
柳陽府,同安縣,縣令沈箏,高產水稻,多功能提花紡織機。
這些字像一記記重錘,敲得他心神震撼。
片刻後他的手悄然垂下,信上描寫細致,已是不容他不信了。
女子。
造出棉布紡織機的,真是位女子。
且那紡織機不僅能織造棉布,竟是能提出不同花色。
彆說提花了,就說能織造出棉布,都是他工部所不能的高度了。
嶽震川頓覺心中五味雜陳,他之前不肯相信,最大的原因就是不想承認,他工部之人,不會
不如一名女子。
就算之前陛下將女子科舉一事推行下去了,他心中也是瞧不起女子的。
他工部能工巧匠甚多,就算進士點了女子又如何?當當文官也就算了,想進他工部,門都沒有!
如今可笑的是,如今人家不僅沒進工部,在地方任縣令,都能將他與戶部的臉打得生疼。
他之前還怎麼想的來著?
如此能人,定要招入工部?
可笑至極,他嶽震川,當真可笑至極。
可為何,這造出紡織機的,偏偏是個女子啊!他們男子,到底哪裡不如那女子了!
此時嶽震川竟是有些想哭,隻見他將信遞還給餘時章,哭喪個臉掀袍跪下。
“老臣......”
一旁的季本昌舒了口氣,終於跪了......
天子瞥了他一眼,對季本昌說道:“季愛卿請起。”
季本昌一愣,敢情還真是嶽震川跪了他才能起啊......
他剛起身便聽見天子低聲問道:“嶽愛卿,你與朕說說,你何罪之有?”
彆說跪著的嶽震川了,就連季本昌都止不住打了個顫。
老嶽這人在工部待久了,自是瞧不起當今世上的女子,陛下這樣問,便是要他當著幾人的麵承認自己眼光片麵,承認自己不該瞧不起女子,承認自己當初不該阻攔陛下廣開科舉。
若要季本昌說,技不如人便是技不如人,你搞不出來的東西,人家剛到地方赴任便搞了出來。
承認自己不如陛下欽點的女官,不丟人。
但嶽震川這人腦筋死,又好麵子,若是今日還不認錯,怕是要承受陛下的雷霆之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