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見沈行簡直接湊了過來,伸出骨節分明的手指,輕點在冊。
“本官與梁大人商議後,決定將布坊選在下河村的原因,有三。”
沈箏認真看著他手指的地方,等著他接下來的話。
“其一,便是沈大人您方才說的,取水方便。這點梁大人與喬老是行家。他們說棉布漿洗或染色都需用大量的水,雖說咱們縣中各村都通了渠,但怕枯水期水量不夠用,布坊臨河則是最佳。”
沈箏點頭,示意他接著往下說。
“其二,便是下河村老人居多,不少下等田早已被縣衙收回,無人開墾,荒廢在那兒。不若就用來修建布坊,也能省下不少買地銀子。”
“其三,也是因下河村鄰河。您不是欲與漕運司合作,運棉花、運棉布麼?”
沈箏聞言一愣,回想了好一會兒才抬頭看他。
“沈大人,下官未曾記得有與您說過,要與漕運司合作,你是如何知曉的?”
沈行簡從喉中發出一聲笑。
“您將三成利分給陛下,若不用漕運司,豈不是太虧?且本官想不到,除了漕運司,咱們還能如何大量采買棉花。”
沈箏朝他比了個大拇指,毫不吝嗇誇讚:“大人才思敏捷。”
沈行簡學著她比了個拇指,問道:“這是何意?”
沈箏笑道:“說您厲害,什麼都逃不過您眼睛。”
她將冊子往後翻了一頁,竟是沈行簡畫的“成本表格”。
沈行簡看了過來,解釋道:“這一頁還未算完,本官隻算了人工成本、紡織機建造成本與各種工具成本。至於最基本的修建成本,得咱們選定地方後,與梁大人一並計算後才能確定。”
沈箏聽後在心中給沈行簡豎了把大旗。
感謝陛下、感謝戶部、感謝沈行簡的父母,將這麼優秀個工具人給她送了過來。
“哦對了。”
沈行簡將冊子接過來,問她:“沈大人,棉花那邊,您可與漕運司談妥了?”
沈箏捏了捏指腹,不好意思道:“還未......下官上次在信中稟明了陛下,想必再過不久便會來人了。”
天爺啊,跟沈行簡一比,她的執行力簡直被爆殺。
反倒是沈行簡不覺有異,甚至主動請纓。
“那待人過來,本官與他們談價,到時您跟著本官說便是,莫要怕他們。”
沈箏早就聽聞,一年三百多天,漕運司之人起碼有三百天都在船上,性格多少有些怪異,不是過於豪邁自來熟,便是過於暴躁或孤僻。
因著大周與周邊幾個鄰海小國都有所往來,所以漕運司還有“海上分部”,專走海運。
如此一來,漕運司有不少人的佩刀,都是見過血的——東部海域海盜盛行,如今航海道,都是漕運司一刀一槍殺出來的。
但漕運司從未找到過那些海盜的老巢,有人猜測,海盜可能是躲在荒蕪小島,順帶將他們掠奪而來的財寶藏在了島上。
但沈箏因著上一世的國仇家恨,總對如今的倭國無甚好感,甚至不介意用最大的惡意去揣測他們。
——那些海盜,說不準......
沈箏將後槽牙咬得咯咯作響,沈行簡往回縮了縮,喚她:“沈大人?”
沈箏回過神來,下意識問他:“沈大人覺得,倭國如何?”
沈行簡聞言便皺起了眉頭,“不如何。回回朝貢,與他們交涉最是麻煩。每次都帶些我大周罕見、實則廉價之物,便想將咱們大周的奇珍異寶置換回去,著實小人行徑。”
可不是嗎!
沈箏在心中啐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