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九思知道,眼下的自己過於被動,這種被人捏在手心的感覺也很不好。
他沉默片刻,“這樣,本將派些人手給你,你將那日引路之人的樣貌給他們仔細描述,這幾日你們動靜小些,在城中尋人試試。”
胡旦點頭,但還是說道:“郎將,恕屬下多嘴,那人會不會......已經出城了?”
如今城門早已打開。
之前關城門兩日,已經是他們的極限,若是再將城門緊閉,難免會引起百姓恐慌。
餘九思不否定他的說法,“那人可能早就出了城,也有可能......他如今還在府城中。”
“為何?”胡旦不解。
“這邊要看他上頭那位,是怎樣一人了。若是那人過於自滿,覺得本將發現不了其中貓膩,說不定還不會將人撤走。畢竟......他還有下一步棋在等著本將的。”
餘九思思索片刻,道了幾個名字:“盧鹹、李伯玉、楊戶......這些人,可與我父親或是祖父有所過節?”
他說的這幾個人,都是附近州府有權勢之人,甚至官階最大的巡撫也在其中。
餘九思有種感覺——說不定那人便藏於這幾人之中。
但胡旦卻搖了搖頭,麵帶歉疚,“郎將,屬下不知......”
餘九思歎了口氣,知道自己這一問題對胡旦來說,還是有些過於為難。
他擺手道:“無妨,你先去尋人。”
......
昌南府,吉木村。
吉木村臨河,是昌南府受災最嚴重的村子。
餘九思前兩日初來時,幾乎半個村子都浸在水中,水麵上漂浮著糞便、枯草、破爛衣裳,還有......屍體。
那時他比運糧
車隊先一步到吉木村,入村子行了一刻鐘後,便見著有村民在水麵上撈屍體。
——那具屍體已經被泡脹了,又鼓又白,麵目全非,男女難辨。
撈屍體的村民衣不蔽體,眼窩深陷,但他的目光卻炯炯有神,一瞬不瞬地盯著水麵上的屍體。
那時餘九思還以為那村民想將屍體撈起來,讓死者入土。
可......
那人撈屍體很是專注——他反複將手中打了繩結的麻繩扔到水麵,試圖用繩結圈住死者脖頸,將死者拖過來。
但他嘗試了好幾次都沒成功,反倒是屍體上的腐肉被繩結反複拍打摩擦,逐漸散開,水麵也暈出一道五彩的油光......
餘九思見狀不禁捂住了腹部。
這一幕讓他的胃在抽動、在抗議。
他還記得他是如何下馬、如何走上前去、又如何對村民說話的。
他說:“老鄉,你......這是你的親人吧?賑災的將士就快來了,這兩日村子裡的水便會泄出去,這些死者......”
餘九思在腦海中想著說辭,想著該如何安慰這個痛失親人的苦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