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架架馬車駛過,將地上的泥巴壓下去,塵土帶起來。
道路兩旁的雜草樹木也被籠上一層薄灰,空氣中彌漫著一股揮之不去土腥味,並不好聞。
路旁小屋打開,縣民被嗆得咳嗽好幾聲,忍不住回屋取瓢,舀上兩瓢水揮灑至空中,隻為驅散空氣中的沉悶。
周圍房門、院門中陸續出來人,一身形高壯的嬸子心疼撫上屋簷下的紅燈籠。
“眼見著今日是個好日子,日頭也好,才舍得將燈籠拿出來敞敞氣兒。誰知轉眼就被糊上這般厚一層灰,擦都不好擦,這可如何是好。”
她看向連綿不絕的馬車,嘟囔道:“縣衙匾都掛完了才來,也不知道是從哪來的,吃屎都趕不上熱乎的。就這!還想討好咱們大人。”
隔壁老婦人眼神一直追隨著馬車,聞言嗬嗬一笑,“知府大人和隔壁縣的大人來,都沒如此大排場。這人到底為何而來,還真不好說。”
她轉身回家,回來時手上又多了一副針線。
“老了,眼睛不中用了。勞瓊姑娘你幫忙穿穿針。”
高壯女子笑著接過針線,將線頭放進嘴裡潤了一下,一邊對著太陽找孔,一邊說笑嗬嗬說:“您啊,彆老叫我瓊姑娘,我都一把年紀了,說出去惹人笑。”
老婦麵上溝壑橫生,照理來說笑起來應當不太好看,奈何她那雙眼好看又柔和。
“隻要你現在沒夫家,在我眼中你就還是小姑娘。”
不過片刻,高壯婦人便將針線穿好,遞回給她,“您下次要穿針,直接敲門便是,啥時候都成,不用刻意等著遇我。”
被馬車帶起來的灰塵逐漸散去,街道上不知誰問了一句:“有誰要跟我去看看的?我總覺得看到方才那些人後,心中便不舒坦起來。”
有人哈哈大笑,打趣道:“你是看著彆人家大業大又有錢有勢,出個門都有一堆仆從跟著伺候,心中嫉妒得不舒坦吧!”
人群一陣哄笑,紛紛附和:“你還真彆說,如此一說我感覺心口也疼了起來,得用一特定藥材入藥,方能見好!”
“何藥?”
“真金白銀藥!若有無價珠寶,自是更好,說是藥到病除也不為過。”
“哈哈哈哈哈——”人群笑完歇了片刻,不知又是誰說了一句:“其實吧,也沒什麼好羨慕的。我感覺眼下這樣就挺好、挺幸福的,你們難道不覺得嗎?”
眾人麵麵相覷,連他們自己都不知道,聽到此話的他們,嘴角又緩緩彎了起來。
“若要如此說......眼下的生活,誰給我百兩銀子,我都是不換的。”
“嘖——”有人嘲笑道:“做夢都不敢做個大的,若是誰給我千兩銀子嘛,我......也不乾!”
“千兩?!你能不乾?吹牛!”
被問話的男子輕嗤一聲,一邊嘴角揚起,“我與家人身體康健,日日都能一桌吃飯。家中有幾畝肥田不說,還有好幾間屋子給我們遮風避雨,供我們疲憊歇息。還有,幸得大人庇蔭,我家娃娃有書讀不說,我也被布坊選中做工。你們說,我為何要乾?”
眾人先是一愣,而後反駁不出聲來。
如此一想,神仙日子應當也不過如此吧?該有的,他們逐漸都有了,若是老想著去比上,老將目光放在本就不屬於自己之物上,這輩子該活得有多累呀?
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山外也還有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