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白圭左手舉著糖葫蘆,右手提著小風車,在院子裡快樂玩耍。
趙雲惜收回視線,看向正在做針線的婆母。
“娘,我想去江陵賣糯米包油條。”
她把婆母拉到桌前坐下,又給她泡了碗紅糖水,就眼巴巴地瞧著她。
“賣吃食?”李春容吃驚。
趙雲惜點頭。
“賺錢要趁早,我想先試試。”
張家家世不顯,沒有潑天富貴,她不想等著彆人心疼她一塊肉,想吃肉自由,原主的容貌纖弱美麗,但力氣極大,內裡的靈魂又是她這個後世之魂,不能每日什麼都不做,就等著彆人喂飯給她吃。
她也想讓小白圭想吃肉就吃肉,想吃菜就吃菜,而不是隻能吃糙米。
這孩子為著他爹科舉,日子過得可憐。
她出門也觀察過,許是這裡離京城遠,民風淳樸開放,成過婚的婦人挽著褲腿、袖口,也無人在意。
而張文明對她要經商並不反對排斥,說明這麼做的人很多。
她記得明朝中後期經濟發達,許是那些規矩都是給貴女們上的枷鎖,老百姓都吃不起飯了,沒辦法那麼在乎男女大防,要不然地裡的秧苗誰去插。
她要賺錢!
李春容有些糾結,半晌才不放心道:“你這細胳膊細腿的,做生意多累啊,天不亮就要起來收拾,這才夠趕去城裡。”
“能賺錢就不覺得辛苦。”趙雲惜不以為意,她知道婆母是心疼她,但閒著真沒錢花。
見張文明不應聲,就知道他不在意,李春容就不再多說什麼。
“成,要是撐不住,及早回來就是。”
趙雲惜乖乖點頭。
搞定相公和婆母,趙雲惜樂嗬嗬道:“那我帶白圭出門去,相公彆忘了喝蒲公英茶。”
張文明漆黑的眸子微動,卻隻是輕輕嗯了一聲,端著微黃的茶水回書房去了。
李春容張了張嘴,想說你去陪你娘子,光看書腦袋要看傻掉。
*
江陵附近有一片山,在地勢高的地方能看見,但看著就很遠。
遠遠望去,像是一片連綿的小土包。
早春時節,陷入一片霧蒙蒙中,有點山水畫的感覺了。
在這滿目蕭然中,屬於薺菜的青綠便格外明顯。嫩嫩的綠,光是想想就能感受到那口感。
包餃子肯定香。
她媽給了一兜細白麵,剛好用上了。
這村子附近的野菜並不少,但小娘子、小孩三天兩頭來巡視,一個比一個眼尖,向來如此。來得早吃得飽,來得晚看彆人吃得飽。
“挖點回去吃。”她小聲嘀咕,沒敢大聲,因為張白圭又在背三百千了。
他也不膩,有空就背。
她跟著聽了一耳朵,慢慢地也能跟著背下一句。
可怕。
她都被帶得會背古文了。
趙雲惜想了想,應該是原主本來就讀過三百千、詩經、唐詩這樣的學問。
她突然就感動於劉氏一片愛女之心了,在明朝初期,女子讀書者很多,末期也很多,唯有中期,多有忽略。
現在已經算中後期了,但是農家男娃都沒機會讀書,更彆提女孩了。
也就是趙家殺豬賣肉有這個錢。
她挖了半框薺菜,又挖了黃花苗、茵陳、紫地丁等,反正乾點活不那麼招人眼就行。
她發現背書的聲音停了,就回頭一看,張白圭小朋友正躺在草墊子上,睡得不知今夕何夕,白白軟軟的小肚皮都露出來了。
看來讀書確實催眠。
他還不足三歲,自從發現他在讀書上很有天分,也沒有一味地教他,隻是教了啟蒙的,打算開春再教其他的。
說起來也是一樁趣事。
她家伢兒出生時,他老爺做了個夢,說是有月亮落在家門口那個大水甕,照得院裡是亮若白晝,他定睛一看,謔,一隻神奇的大白龜。
後來她就生了個白白胖胖的娃兒。
於是小名龜龜,大名白圭。
希望他家祖墳冒幾縷青煙,小白圭能光宗又耀祖。
他這樣小的年紀,放在彆人家還在撒潑打滾,他卻已經會背三百千,也不是張家想揠苗助長,而是有故事在裡頭。
說是帶著小白圭去堂叔張龍湫家裡玩,對方在準備科考,那叫個頭懸梁錐刺股的背書,結果小白圭聽了會兒,就能跟著背兩句。
這可了不得,把眾人驚得都圍過來看,張龍湫就開玩笑讓他認“王曰”二字。
小白圭看幾眼就記住了,叫他去彆的頁麵找,也能找到。
大家便直誇他有靈性,是個聰慧過人的孩子。
過幾日又去,張龍湫又問,他還記得,不由得大為詫異,教了幾句三字經,叫他回去背。
慢慢地三百千教完了,張龍湫就不肯再教,說讀書傷腦子,現在孩子太小,再長大點才成。
外頭風冷,趙雲惜把孩子抱起來,睡著了沉甸甸的,幸好她力氣大,倒也能抱動,就這回去後,也是滿頭大汗。
“娘,搭把手。”她決定甩鍋。
李春容放下手裡的織機,連忙過來接,壓低聲音道:“睡著了給他叫起來,你抱著多累。”
看她嘿嘿笑不說話,有些無奈,這兒媳真是個實誠性子,一點都不知道藏奸,也叫人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