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下旬,燕京繼續下雪。
這個月的降雪格外頻繁,餘切從厚棉被裡張開眼來,滿屋子亮堂堂的,讓他的眼睛眩暈。
陽光照耀之下,雪也一粒一粒的放起光來了,天地間一片銀裝素裹。
有人說,燕京一下雪就成了北平,在還沒有建起CBD的時代,確實是這麼一回事。沒有了高樓大廈來分散人的注意力,大雪一蓋上,要不是馬路上的車和電線杆子,以及大橫幅:
——“堅持計劃xx基本國策,促進人口長期均衡發展。”
——“少生優生,靚麗人生。”
都不好判斷自己活在啥年代啊!
這項政策,正是在去年才寫入基本國策的,之前並沒有動真格的,因為中國人口在去年已經破了十億,按照人口學家的估計,到21世紀,中國會至少有16億人。
唉,錯過了不交罰款生第二個娃的機會……等等,我到底找誰來呢?
馬上要到1984,算算啊,餘切來燕大已經四個月了。他豪情萬丈想出去溜達一圈,一出門太冷,又裹著衣服回來了。
半年他發了倆小說,《高考1977》和《天若有情》,還有一論文《拉美現實主義》。
未發表的,也有一個,《未婚妻的信》,應該要到明年的2月份發表。
儘管天氣不太美妙,《天若有情》卻仍然在讀者群體中火熱,這篇小說現在成為了他的代表作,拿獎之後更熱了,現在不斷有作家寫評鑒文章,大多是好的,沒有敢說壞的。
遠在冀省的一個作家,也寫了一篇賞析,叫《華弟其實不存在》,發表在冀省的文學刊物《花山》上。駱一禾拿來給餘切看。
文中說:“《天若有情》的愛情雖短暫卻熱烈,正如小說本身——既是一曲叛逆者的頌歌,也是一聲無力的歎息。”
“如果說喬喬這樣的女富豪,尚且能從現實中找到對應的話,華弟這樣的人物,則實際是不存在的,因為一個內心溫柔卻有執行力,行事粗獷卻細膩敏感,桀驁不馴卻又注重細節……這種人是自相矛盾的,或者說,隻是針對女性讀者而專門刻畫出來的人物。”
“使得他同時兼備男性的暴力和女性需要的柔情,並通過小說劇情將這兩者都發展到了巔峰,然後借助死亡再次推高……”
“借著對情感的細膩刻畫,作者一定是一個很懂女性的人,通過不存在的人,把小說裡麵的愛情,變得既不是空洞的浪漫化,也不是徹底的現實化……”
什麼叫很懂女性啊!我可不是婦女之友。
哥們到八十年代以來,一次流氓都沒有耍過。
餘切都沒看完這評析,就問駱一禾:“是女作家,是不是?”
駱一禾笑道:“被你猜出來了,是屈鐵寧——她是美女作家呢,在冀省的《花山》當編輯,有固定工資,平時也寫點小說賺錢。”
餘切有點驚訝。“她根本不認識我,也不是搞這個題材的,怎麼想起來寫賞析了?”
駱一禾道,“這就是之前那三板斧中的二板斧……屈鐵寧老師,是我們《十月》的約稿作家之一,我們聯係了,她自然願意幫你寫了。你說她不認得你?她恐怕是認得你的,你在年輕作家當中已經有名氣了。”
“要是知道你長這樣啊……哈哈,更認得你了。”
哦,原來是互相吹捧。
屈鐵寧這個人餘切知道,後來官運亨通,成為了作家中官位最高的人之一。《哦,香雪》就是她寫的,據說她感情上比較天真。
野史記載,屈鐵寧一直到三十四歲都沒結婚,另一個女作家冰心勸她,“女人要等而不是主動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