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又打聽那些老作家們,聽說他們不斷的向外放出消息,要‘歸來’了,我想啊歸來吧歸來吧,文學正需要你們的餘暉,我又聽說,那些受到過打壓的作家們,也仍然在努力的創作小說,在牛棚裡麵,在農場裡麵,他們是‘重放的鮮花’,連他們也離不開文學!文學是不會死的。”
“創刊後,又有幾次風波,大家都以為不行了,最大的兩次是沒有出版號和要求我們管好自己,守住陣線——就是不讓亂發小說嘛……後來我們都扳贏了,大家都以為是我有功,外麵也這麼傳,我今天悄悄的告訴你,餘切……”
王世民掐滅煙頭,重重的說,“其實我從來都不知道能不能成功,你相信嗎?”
餘切口乾舌燥,說:“我相信。”
王世民笑著點頭,“我根本就不知道啊,但是我還是做了,你又知道為什麼嗎?”
沒有等餘切回答,王世民道:“因為要做大事情,從來就沒有八九成的把握,這樣人人都能做,那就不是大事情。”
“王主編……”駱一禾喃喃道。
而餘切的胸中,產生了一股巨大的憤怒,這種憤怒讓他快要燒起來了。
我隻是想要寫個小說,力所能及的範圍內,讓大家過的更順一點,少走點彎路。
為什麼總要遇到這些?
文學為什麼那麼的難?
劉芯武不是一個隻會以勢壓人的小乾部,他是個貨真價實的,有水平的作家,還是個文學研究者。
因此,在讀完《天若有情》之後,他發現了這篇小說中的缺點:確實,為了吸引到讀者,小說存在一些戲劇化的設定和橋段,這些本身來自於它的原作——作為一個故事片所存在的必要商業元素。
然而在八十年代初,這是有些突兀和稀奇的。
這既讓小說得到了喜歡,也讓小說露出了脆弱的一麵:它是幻想的,它幾乎不可能發生。
恐怕劉芯武寫這一篇文章的時候正在嘲笑:當餘切遇見了社會事件,因此讓小說得到超常規的追捧時,文藝界也正在進行另一個事件,你也想不到我能這樣聯係。
王世民不想讓兩個年輕人過於焦慮,尤其是不想讓餘切焦慮,“餘切,你是個作家,你的任務是好好寫小說,這些場外的事情我們來處理。”
他歎道:“幻想文學……幻想難道不好嗎?人本來就是愛幻想的,為什麼連幻想也要分個有價值和無價值的,誰不愛做白日夢。”
“我馬上有個高級彆座談會要參加,到時候我代表《十月》和劉芯武溝通。”
“——那我們做什麼?”駱一禾問。
“寫小說,作家的事情,就是寫大家喜歡的小說,說起來最簡單,也最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