禦駕親征的陰謀, 在此時已經開始布局。
饒是雍理再怎麼聰慧機警,也不可能預料到沈爭鳴歹毒至此。前有樂羊為了彰顯忠心,啖食親子, 後有大雍沈爭鳴, 為給幼主造勢, 舍棄親子。
忠君報國至泯滅人性, 是君是國是民想見到的嗎?
究竟是在忠君愛國, 還是自私到僅餘自我成就?
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 先哲的一字一句,全都讀到哪裡去了!
當然,這會兒的小雍理還一無所知, 他的子瑜哥哥領了差事, 成了當朝第一位少傅, 他甚是歡喜。
朝服趕製得極快, 從一品是孔雀圖騰, 碧藍羽翼,驕傲的雀冠, 精致的繡工將這隻美麗的鳥兒描繪得栩栩如生。朝上不乏從一品大員,這孔雀圖騰雍理也不知見過多少次, 可誰都及不上沈君兆。
玄色朝服架在少年身上, 儘是勃發英姿, 五梁朝冠下麵龐如玉, 再看那無上尊貴的孔雀補服……
畫中謫仙, 書中君子,詩中洛神, 不過如此。
雍理笑彎了眼睛:“沈少傅!”
沈君兆眼睛不眨地看著他:“陛下聖安。”
雍理走近他,當著趙小泉等一概宮人的麵, 湊著沈君兆耳邊道:“再過陣子,朕定讓你穿上仙鶴補服。”
孔雀是從一品,仙鶴是正一品。
除非封王,否則仙鶴補服就是大雍最尊貴的朝服。
沈君兆輕聲道:“隻要在陛下身畔,臣穿什麼都可以。”
雍理瞥了趙小泉一眼:“那不行,朕身邊小人頗多。”
趙小泉:“!”
雍理有心整治這老太監:“是不是啊泉總管。”
趙小泉撲通一聲,跪了個嚴嚴實實。
天變了。
宮中人無比清晰地意識到這一點。
向來對沈爭鳴言聽計從的小皇帝長大了,當雍理行事不需要再支開任何人時,才真正開始把控這座雍皇宮。
刺殺一事之後,雍理雖煩心事還有不少,但總體是舒心的。
烏弘朗潛心備考,製式文章雍理偷偷瞧過,因太歡喜,他拖著沈君兆生生讀了五遍,他一邊罵烏弘朗這刺頭膽大包天,一邊又誇他驚才絕豔。
末了雍理還歎息:“他這筆字,朕比不得;這文章,朕寫不來;這引經據典的策論,朕也是拿不下的!”
他興高采烈地誇烏弘朗,沈君兆喜歡他神采飛揚的模樣,偶爾附和幾句。等雍理說出這番喪氣話,他才蹙了蹙眉,道:“君子不器,陛下何需鑽營這些。”
雍理樂了:“你這讓朕後麵的話如何說得出口?”
沈君兆:“嗯?”
雍理盯著他:“朕本想說,朕雖做不到,但朕的子瑜可以。”
沈君兆:“……”
雍理:“你這一句君子不器,讓朕的奉承話全變了味。”
沈君兆開口便是:“臣非君子,何以不器……”
雍理揚眉。
沈君兆這習慣性自毀的話隻能咽了回去。
雍理戳他臉頰:“你當然不是君子,你是天上掉下來的神仙大寶貝。”
沈君兆:“………………”一旁候著的宮人恨不得躲到地板縫裡去!
雍理哈哈大笑,總算沒當著這許多人輕薄他的新任少傅。
不隻是正事順心,私底下雍理也很是開懷。
自打那次同沈爭鳴對峙後,他不僅有了扶持自己勢力的機會,更多了和沈君兆纏綿親密的時間。
反正他是把沈君兆扣在宮裡了,無論去哪兒都帶著,誰都彆想把這人從他邊上領走。
沈爭鳴也不行。
理由如此正當,晚上同塌而眠更是順理成章。
因著那鞭傷,雍理每晚都把人趕走,親自給沈君兆上藥。
第一天沈君兆被他哭得心軟,任由他擺布,半個拒絕的字都說不出口。
第二天沈君兆才驚覺:“這種事,怎能讓陛下操勞。”
雍理瞪他:“不許亂動!”
沈君兆:“無需抹藥,過兩日它會自行痊愈。”
他不說還好,一說雍理更覺心疼:“傷疤好了就不痛了?”
沈君兆啞然。
雍理瞧著這全是鞭痕的雪白後背,就覺得鑽心蝕骨:“尋常人想要恢複,怎麼也得數月功夫,你放心,朕照顧你。”
沈君兆哪舍得他做這些伺候人的事:“不痛的。”
雍理:“朕痛!”
沈君兆:“……”
如何拒絕得了?
彆說這是一份實打實的溫暖,便是裹了蜜糖的毒藥,他也甘之如飴。
如沈君兆所言,第三日,這鞭傷就好了一大半。
雍理心疼歸心疼,卻也驚奇:“你這體質也太過神奇。”
沈君兆:“所以陛下無需憂心。”
雍理:“幼時便是這般?”
沈君兆沒聽出話裡有套路,誠實答道:“小時候要差一些,這樣的傷得十幾天才能恢複。”
雍理這心又被捅了一刀,雖然他已知道沈君兆幼時便受儘虐待,可聽他這般說出來,仍恨得咬牙切齒:“是沈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