徹徹底底地完了。
之後的一年,世間再無雍阿理和沈子瑜,有的隻是天下之主和帝國首輔。
朝上越是針鋒相對,越是黨爭迭起,越是世族和皇權趨向白熱化,雍理越是清醒的知道,他的少年時代不過大夢一場。
所有海誓山盟,都敵不過滔天權勢。
所有掏心掏肺,都比不上他坐下王位。
十五歲的雍理和十六歲的沈君兆,葬在了大雍邊境六州戰場上。
*
漫長的敘說在沒了溫度的冷茶中結束。
廂房裡的沈君兆和雍理陷入深深的沉默。
尤其是雍理,他死死攥著拳頭,啞聲問:“所以,你因為我們是兄弟,才……”
沈君兆聲音緊繃到了極點:“我們在一起,會遭天譴的。”
雍理一個字都說不出口。
事實上,真正到了極限的是沈君兆。
三年,整整三年。
每一天每一刻甚至是每一瞬,對他來說都是無儘的折磨。
思念、遙望、推開乃至徹底失去。
沈君兆的確是沒有再自殘過,他不需要折騰自己,因為他的五臟六腑時刻都在被千萬根針紮著。
每一針都淬了毒,每一針都是蝕骨鑽心。
哪還需要皮肉上的痛,這不見血的針勝過千萬條鞭傷。
雍理要立後是讓沈君兆徹底撐不住的點。
他知道雍理待子難是兄弟情意,知道他對後宮美人沒動過心,也知道他還在想著他這張臉。
明知飲鴆止渴,沈君兆卻甘願一飲而儘。
隻要再過一陣子,過不了太久,等他平了六州,等他把這些囂張跋扈的世族一網打儘……
雍理想做什麼都可以。
立後,納妃,誕嗣。
他喜歡誰都可以,要和誰牽手走過餘生都行。
他絕不會再乾涉,也無法再乾涉。
所有一切都說清楚了,可悲的是說清楚了卻不意味著能夠解決。
雍理不死心地問道:“我們真的是兄弟嗎?”
沈君兆:“今日時辰不早了,等明日我……臣把這些年查到的卷宗都拿給陛下。”
雍理心下一片涼寒,知道自己問了也白問,看了也白看。
但凡有一線希望,沈君兆又何必苦守這三年?以沈君兆的能力,又怎會查不出真相?
真相就是他們流著同樣的血脈,是同父異母的兄弟。
同為男子,雍理不懼;君臣有彆,沈君兆無畏。
唯獨血脈至親,如何逾越?
雍理不怕入地獄,不怕下油鍋,不怕再無來生,可沈君兆呢?
他怎忍心讓他背負萬世罵名,他怎忍心讓他永無來世?
他的阿兆今生已經過得這麼苦了,再無來世,如何甘心!
雍理隻覺得渾身倦怠,明明調養得好了許多的身體,竟比往常還要難受十分:“朕……先回宮了。”
沈君兆輕聲道:“恭送陛下。”
雍理起身,他雙腳落在地上,卻輕飄飄得仿佛踩在虛空。
沈君兆一把攔住他:“小心!”
雍理再也繃不住情緒,他埋在沈君兆肩膀上,泣不成聲:“阿兆……阿兆你心裡可還……”
沈君兆卻不能聽他說完:“陛下又何必再問。”
心悅他、愛慕他、眷戀他。
無論眼裡、心裡、靈魂裡隻有他。
雍理哭得更凶了:“為什麼會這樣?”
命運,上天,神明。
為什麼要這樣對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