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陽手中握著一枚茶盞,放在唇邊輕抿。
見此情形,趙慶瞬間明悟,吟唱就要開始了……
“夜,西風,雪落七寸之時,孫炳豪歸入孫家後山。”
“其父母亡於庚子年,有一姊孫倩,丹霞宗法堂執事。”
“近四年來,孫炳豪進境飛速,連跨三境,疑有機緣。”
“孫家,雷皇州孫氏支脈,善雷法,吞妖血,通巫蠱,上一代家主亡於丁酉年,壽終正寢。”
“現家主孫召麟,築基五層修為……”
“……”
趙慶笑著點頭:“在哪?明年請你喝酒。”
孔陽目光微掃,似是能看到趙慶身後麵色陰沉的另一位男修,他也沒有在意:“我在七夏,明年見。”
孫召麟麵色冰寒,但心中卻有些發怵……這翠玉究竟是何種異寶?
他正準備質問孫連城,卻見得那一麵偌大的光幕收攏,化作碧色鴛雀一飛衝天,瞬間突破了他剛剛開啟的陣法。
刹那間便消失在了雪夜之中。
趙慶:……
現在黃泥巴真就掉進褲襠裡了。
翠鴛的靈玉連秘境都能瞬息穿透,更不用說這種尋常陣法……但我應該怎麼解釋孫連城身上的重寶飛走了這件事?
趙慶望向孫召麟貪婪的目光,神色一寒質問道:“孫炳豪就在孫家後山,孫家主莫非戲耍我等!?”
孫召麟:???
他剛剛提起的威勢瞬間泄了大半,畢竟人家有兩個築基……
他疑惑道:“不可能啊?”
此刻,這位築基中期的修士神識籠罩,仔細尋索後山各處,也沒有找到孫炳豪的身影。
趙慶和曾念可同樣也尋索了一遍,兩人對視無言。
但趙慶心中明白,孔陽基本上是不會出錯的,這是翠鴛一脈的看家本事……
那就是有遮掩神識的辦法?
一念及此,他體內磅礴血氣逸散,通幽刺魂同時施展。
火澤睽!
感受到眼前這位趙姓男子體內迸發的威壓,孫召麟瞬間撤去了大殿中的陣法。
他突然覺得也沒有必要將氣氛搞得太過僵硬,而且人家已經將孫家的老底查的清清楚楚……和氣生財嘛,都是朋友。
正當他露出苦笑準備開口之際,卻見得趙慶雙眸瞬間變得冰寒。
“在墳底下!”
在他的氣血感知之中,有濃鬱的血氣彙聚於一處墳下,神識無法穿透,但顯然是藏了個活人。
孫召麟詫異道:“墳!?”
他輕輕揮手,帶上幾位練氣後期的弟子,緊隨趙慶幾人趕往自家後山。
雪夜淒冷,淩冽的寒風無孔不入,荒林間傳出詭異的嗚咽聲。
姝月被趙慶護在懷中,一行五人趕到了那幾座枯墳附近。
而孫召麟也是帶著孫家弟子,緊緊跟隨。
此刻,這位孫家家主稍顯陰冷的聲音被寒風揉碎:“這是孫倩父親的墳。”
他沒有在多猶豫,鼓蕩周身靈力瞬間將那座墓碑掀起,露出一處幽暗的地穴入口。
即便是寒冬臘月,也能嗅到那一股腥臭刺鼻的味道。
姝月目光掃過,抿起了嘴唇緩緩後退一步……
在這處墓葬之中,偌大的棺板被人揭開,其中除卻枯骨腐肉之外,還有一麵暗紅色的旗幡。
而孫炳豪,正倚在棺木之旁,滿臉駭然之色。
“孽畜!”
孫召麟怒喝一聲,想要以靈力將其拘禁出來,卻感到了一股無形之中的阻攔!
隻見孫炳豪胸口正有一道寒玉散發著微弱的流光。
趙慶瞬間明悟,這便是他能夠抹殺練氣後期的依憑!
腦海中傳來司禾的輕疑之聲:“幡子,元嬰。”
元嬰!?
“是修士的本命殘嬰,奪舍練氣修士都費勁,奈何不了你們。”
趙慶:……
真就玉佩裡的老爺爺?
此刻孫召麟顯然也意識到了那枚寒玉不同尋常,他緩緩後退一步,將目光投向趙慶與曾念可。
自己家現在就一個築基,一旦出現意外麻煩可就大了。
他選擇將接觸異寶的機會留給趙慶……
此刻,孫炳豪回過神來,臉上露出陰森的猙獰笑容,連家主都懼怕自己師父……
他拿起身側的重戟,緩步走出了地穴,竟是要直麵眼前諸多修士。
練氣後期殺過不少,築基修士……嘖嘖。
他咧嘴一笑,貪婪的目光在眼前四位女子身上來回流轉。
趙慶滿臉疑惑……
對孫炳豪非但不跑,反倒要硬剛的行為不能理解。
是什麼給了你這種錯覺?
老爺爺嗎?
我身上有太阿印,遇見金丹還不是該慫就慫!?
司禾輕笑道:“一個不合格的反派小怪。”
趙慶看著眼前的練氣小修,沉默中取出了長空槍,這個孫炳豪已然瘋魔,連自己親姐姐都下得去手……已經不能算是人了。
然而這時,身側卻攀來了纖柔藕臂,青蔥玉指緩緩握緊他手中的槍杆,使得身邊幾人紛紛側目。
女子的纖手纏繞攀附,巧妙的擰在了槍杆三分之末,是極為常見的握搶姿勢。
但伸手之人卻是從未練過槍的……顧清歡!
“主人。”
清歡鳳眸間閃過血色,輕聲呼喚。
趙慶微微點頭,將長空槍交給了清歡……
曾念可瞬間瞪大了雙眼,隻見這位平日裡在趙慶家中不言不語的溫順女子,此刻身形微側,竟是單手挽槍斜於身前,寒鋒直指孫炳豪腳下。
是凡俗中極為常見的槍棍架勢……多是男人使用——霸王槍。
女子水袖飛舞,攪亂飛雪。
邁步之間身上的氣勢越來越盛,手中長槍震顫嗡鳴,僅僅是練氣八層的修為,但蕩起的威壓使得曾念可都膽戰心驚。
孫召麟更是驚的愣著原地,這踏馬還是練氣!?
他甚至有些害怕顧清歡一轉身,給自己捅個對兒穿。
趙慶神色微動,默默攬著姝月在一旁掠陣。
清歡雖然隻煉丹,修為也不如小姨……但並不代表她很弱。
恰恰相反,場中除卻自己和孫召麟,清歡的實力足以碾壓所有人。
她是血衣樓的中州駐守,身負血衣傳承,受青龍氣運庇護!
焚心神通施展之下,連小姨沒有還手之力。
此刻,清歡單手挽了半個槍花,寒鋒走勢大開大合,遠遠的便自男人頭頂力劈而下。
孫炳豪胸口玉佩之上流光閃爍,雙手持戟想要借助巧勢直取女子脖頸,但卻被那雙妖異的血眸震懾一瞬。
嘎嘣!
他手中大戟竟是被女子一挑而斷。
全然沒有還手之力!
顧清歡大步流星,單手持槍飛速點出,逼得孫炳豪手握半杆戟兵連連退步,一時間難以招架分毫。
姝月明眸閃爍,清歡竟然使槍這麼熟絡!?
可平時給自己喂招之時,她明明被自己追的到處逃竄……
夫君問清歡要用何種兵器,她也隻說先煉丹就好。
刹那間,姝月想到了什麼。
清歡十五歲離開醉花居,二十歲入丹霞……這期間還有五年,是在凡俗武館修行!
趙慶目光微凝,仔細觀望。
清歡所用並非自己的流雲棍訣,而是凡俗中極為常見的霸王槍,但其熟絡程度全然不低於自己分毫。
下一刻,趙慶麵色驚變,磅礴的血氣瞬間湧出……
隻見孫炳豪胸口的寒玉竟是直接撞向了清歡,但他顯然是多此一舉了。
清歡身上有抵禦築基後期的護身符籙,那枚寒玉奈何不了她分毫……如果殘嬰有碾壓築基的實力,孫炳豪也不用躲在這墳地裡麵。
啊不是……如果殘嬰能碾壓築基,根本不會有孫炳豪這個人了。
顧清歡鳳眸如電,身段以奇詭之勢傾側,手中長槍不偏不倚的點在了寒玉之上!
一股極為驚人的氣血之力湧灌四周,使得曾念可都退了一步。
趙慶雙眸微顫,在他眼中,清歡周身氣血威勢更盛,雪夜之中隱隱間有一股星力垂落,灌入她心脈之中!
那枚屬於血衣弟子的令牌,仿佛化作了流水升騰,融於清歡周身……
這不是焚心神通!
焚心玉碎兩全法,血戮殘陽九耀天……這是玉碎!
趙慶深深歎息,仰望雪夜寒星。
果然青龍精血也是有差彆的對嗎?為什麼清歡比自己還要提前領悟第二道神通?
說時遲那時快,顧清歡手中寒槍一擰,磅礴血氣灌湧之間,竟是將那道寒玉壓製的無法逞凶!
孫炳豪滿臉驚色,暗中取出一道符籙激發。
趁著寒玉抵擋女子,他的身形瞬息間禦風而起,手中的殘戟直劈女子天靈!
噗呲!
當啷!
女子雙腿交錯,纖腰瞬間弓出了誇張的弧度……她單手握在槍鋒之下,槍柄以奇詭的角度挑起了男子的脖頸。
殷紅的鮮血如利箭迸發,染紅了她一身素裙,消融了滿地白雪……
顧清歡,十年習舞,五年鍛槍。
其後再十年,才是一位潛心研習丹草經冊的丹師。
女子長發飛舞,鳳眸中的妖異血色緩緩褪去,重新凝聚成一道血玉令牌。
她以靈氣將那枚詭異寒玉攝入手中,拖著長空槍在雪夜之中劃出一道悠長的血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