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陽麵露思索,從女子手中接過零碎玉簡,望向光幕之中的朦朧影像。
“而一月之後,趙慶返回了丹霞宗。”
“自此時起,他從一個默默無聞的火灶坊雜役,逐漸開始嶄露頭角。”
“丹霞宗宗籍有載,趙慶本就是打柴雜役,每日都會前往壽雲山……他與那位前輩結識,定是在癸卯年春無疑!”
中州,碎星聖地,天香樓。
紅檸款款邁步,掀開薄被倚在了鬆軟的床榻之上。
她無奈望向房間中懸浮的光幕,疑惑道:“探尋這些有何意義?”
孔陽神情振奮,急促道:“你們忽略了最重要的一處!”
“苗劍初到丹霞,也是在癸卯年春!”
“而趙慶與苗劍相交莫逆,他們比鄰而居,趙慶曾以兄長之名為苗劍證婚。”
“一晃十餘年,他們依舊未曾斷絕聯係。”
“苗劍甚至是不惜拋頭露麵,將柳仙遺褪交給趙慶使用。”
“而當年枯桃秘境之事,同樣與苗劍息息相關。”
“秘境之內有沈俗乃是逐月劍主,秘境之外壽雲山截雲橫空!”
“如若我所料不錯……”
“這壽雲山上的娘娘,便是養劍之人!”
洛纖凝瞬間變了臉色,蹙眉道:“苗劍還與我長生劍有一段恩怨。”
“不如咱們走一趟萬象門?”
“既然是幫,那便一幫到底。”
“或許這位娘娘給我們每人百萬資源,也是存了這個意思,好讓我們暗中對苗劍照拂一二。”
……
趙紅檸輕輕歎息,一時竟無言以對,隻覺得心力憔悴。
她沉默良久之後,輕笑道:“乏了,改日再談。”
眼前的光幕瞬息收攏,化作了半枚翡翠鴛玉,振翅而起融入了夜色之中。
女子自軟榻上起身,緩緩關合了窗扇。
她褪去靴襪之後,又以手帕輕拭朱唇,暗啐道:“莫不是癡傻?”
·
夜色寂寥,星月如霜。
小姨和姝月互相挽著藕臂,步下了壽雲山。
偌大的宗門廣場之上,唯有兩道倩影越來越長。
悠長綿延的石階盤旋著,隱入層林深處。
隻不過當年形形色色的男女修士,如今已經不見了蹤影。
嬌俏女子腳步輕盈,於石階之後尋了一處空地,回眸笑道:“咱們第一次相見之時,我便是立於此地,那天還下著雨。”
姝月麵露回憶之色:“你腰間還掛了一枚香囊。”
周曉怡輕笑頷首,攬過姝月纖腰梳理她的鬢發:“你穿了一件淺青水袍,就站在趙慶身邊。”
女子明眸笑成了彎月:“是黛藍衣袍,隻不過洗褪色了。”
“那咱家當年是挺苦的。”小姨恍然失笑。
王姝月微微搖頭,如墨青絲隨風飄蕩:“夫君給買了很多新衣,隻是沒穿而已。”
她暗暗咬牙:“當時我隻怕趙慶一個修行者,嫌棄我不知節儉。”
兩人挽手步過空蕩的廣場,前往丹堂。
“那後來呢?”
“後來……”
“後來隻怕趙慶修為精進,活的比我長。”
周曉怡:???
她詫異望向姝月,隻見女子眉眼間儘是悵然。
“那時候天道殘片還沒有賦予我靈根。”
“夫君一個小雜役,也接觸不到玉京那些奇異法門,誰曾想沒有靈根也能有機會修行……”
“之後跟著趙慶到了回馬巷暫居,他總也不回家。”
“但又對我無微不至……”
“那時我年歲太淺,甚至想著跟他在獸潮下一起等死,也不枉人世走一遭。”
女子望向丹堂諸多屋宅,轉而笑道:“就是這兒了。”
“八十號丹室。”
小姨美眸輕顫,以強橫的靈力破壞了丹室的禁製,推門而入。
入目所見,僅有一座青石刻製的丹台。
一張空蕩蕩的木桌,以及沒有被褥的床榻。
窗柩之下,泛黃的粥桶崩出了裂痕,裡麵堆積了一層塵土。
姝月緊隨其後,眸光在丹室之中一掃而過,笑道:“我也隻來過一次。”
“趙慶那時候就讓清歡自己住在這邊,有時候會趁我睡著了偷偷過來陪她。”
她隨手撿起了粥桶的木蓋,將其合上後暫時放在丹台上。
小姨沒由頭的笑出聲來,輕語道:“你都睡著了,是如何發現的?”
“夫君從來不騙我,直接問他就好了。”
姝月取了兩顆夜明珠,又拿出一塊銅鏡,將不大的丹室照亮。
周曉怡施了水法,兩人用絲帕認真的將整個房間清掃擦拭了一遍。
這是清歡的洞房,她們打算等李清辭到了壽雲山,便讓趙慶和清歡在這裡過花燭之夜。
丹堂的飛簷之上,大紅燈籠高高掛起,泛黃的窗紙被揭下,換上了嶄新窗花。
小姨坐在丹室之中,將自己珍藏的各種妝飾皆儘取出,細心挑選著……
唯有床榻上的被褥不是大紅,而是與她在上滁鎮時一般無二的胭色薄被。
不知不覺間,兩人便待到了天亮。
星月退卻,晨光熹微。
自壽雲山撲來的輕盈春風,拂動滿院的紅燈籠。
八十號丹室房門緊閉,其中彌漫著清甜微澀的香露氣息。
被褥淩亂,小姨輕擁著姝月的嬌軀,在她耳邊笑道:“宗主,該起床了。”
女子慵倦扯過被褥,撇嘴道:“沈墨他們都在,不去!”
“那等我們前往冥殤州之時,你怎麼辦?”小姨如此調笑。
姝月蹙眉低語:“要去多久?”
“往返兩月便足夠了。”
“你得陪著清歡,否則她怕是會傷心的。”
……
丁字末號院。
王騰早早的趕到了此地,找曾念可取了司幽宗籍,帶著柳盼去給弟子們排布任務。
“丙一院,丙二院,將廚倉與庖房稍作打理。”
“丙三院,丙四院,遊走丹霞故地,將此丹丸投入所有井中。”
“丙五院,丙六院,前往壽雲山腰,將廢棄的符坊簡單規整。”
“乙一院,乙二院,跟隨柳盼上山,伐柳。”
“乙三院前往陸牛縣,請凡工磚石瓦匠來司幽長居。”
“乙四院……”
·
直到此刻,癡狂了一夜的顧清歡才沉沉睡去,雙手如同鐵枷般死死的環抱著趙慶。
白發少女推開了房門,笑盈盈的俯身查看女子容顏,以蔥指輕抹她的唇角,隨口道:“你去賀陽山的時候,順著瀾江走一趟東海。”
趙慶麵露疑惑:“去東海做什麼?”
司禾輕輕踢動腳下的鎖鏈,把玩著清歡的雪足:“陸青的天傾劍,被我丟在了海裡。”
“不過留了印記,我會催使太阿印指引你尋找。”
趙慶:???
既然這樣,那你之前為什麼又要丟掉?
司禾感知到他的心念,閉口不答。
轉而笑道:“主人想做什麼就做什麼,你隻管聽話就行。”
“什麼時候你把我從壽雲山帶出去,這鏈子……”
少女明眸之中閃過促狹,隨手將鎖鏈纏繞在了自己腳踝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