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慶暗自頷首,這法門倒還算不錯,與當年姬夢化作彌生的手段有些類似,算得上是低配版了。
他稍稍明悟了一些原理。
所謂伏矢,便是靈慧魄。
這《浮影》之法,大致就是借助神識與靈慧的變化,共同去影響其他人的感知,而且還需要持續汲取一種名叫蜃氣的獨特幻材……
至於究竟如何催使靈慧,如何汲取幻材。
那顯然是付費內容。
趙慶又選定了一種喚作明意散的丹方,煉出的藥散能短時間內使人神識明澈,從而免疫大多數影響神識的幻術,算是功能性丹藥。
他抬頭看向男人笑道:“韓道友,考慮的如何了?”
“趙道友選好了?”
“自然。”
趙慶沒有多加猶疑,直接說明自己的需求。
“《浮影》幻法的玉簡一道,海蜃岩三百方,還有明意散的方子……總計八十萬貢獻。”
他一不做二不休,直接要了三百方海蜃岩,用不完不要緊,就怕不夠用……而且多餘的還能給小姨姝月也試試幻術法門。
這八十萬貢獻中,《浮影》本身隻占了十三萬貢獻,主要還是他買的奇石太多了。
話音落下,韓修不由麵露疑惑,三百方海蜃岩!?
這些恐怕夠一個雲海弟子使用百年有餘了。
不過既然是交易,他也沒有多說什麼。
“韓某便取二十方絳心珀、二十枝天朱藤好了。”
“我本身便修有《浮影》幻法,可以直接刻錄而後贈予道友。”
“不過……”
他言語間稍顯猶豫,目光在沈墨、周曉怡、劉子敬、三人身上來回流轉。
“不知道友能否將練氣卷的血典,刻錄給在下?”
“實不相瞞,韓某早年曾得到過一滴天鯨血,想留給家中後輩添些底蘊。”
似乎是覺得要青龍血典太過分,他又補充道:“在下這些年在無涯峰積攢的《浮影》精意,也可一並贈予道友。”
趙慶輕輕挑眉,還帶送感悟的?
他稍加沉吟之後,直接取出一方絳心珀,以精妙神識在其中雕製人體經絡,模擬青龍血典的運轉給對方查看。
“青龍血典難以呈現在玉簡之上,道友隻需記下這經絡間的靈力與氣血運轉便好。”
至於這功法到底能不能流出給外人使用,趙慶是一點都不關心。
旁邊的劉子敬也沒說什麼。
他們已經不是剛入門的新人了,對於這種模棱兩可的東西清楚的很。
沒有什麼是不能外傳的,如果有本事拿到青龍精血,也是想給誰用就給誰用——不過這顯然是屬於血子的權力。
但也隻限於在玉京修士內部流傳。
至於直接拿幻法血典去商坊賣錢……幾乎沒有人會這麼乾。
這已經影響到了十二樓弟子本身的超然地位與利益。
畢竟大家都在一個鍋裡吃飯,雖然分屬不同脈係,可同樣都享受著高人一等的資源與法門。
陳長生能夠將九劍的神通贈予姝月,但絕不可能
分發給門下的每一位弟子。
即便隻是刻錄幾枚玉簡便可做到……
但他就是不給,有也不給。
這個世界就是這樣,荒誕且真實。
玉京之所以為玉京,是因為有萬丈紅塵無數修士作襯。
紅塵之所以為紅塵,是因為夜空中的璀璨星闕遙不可及。
……
待到一切商議妥當,一行八人直接離開了天香苑,先後前往城中血衣樓與千幻殿兌取資源。
絕雲城不像長生坊,每次用貢獻換取奇珍還要等待調配。
在這裡什麼都有,即換即取,方便的很。
沒有花費太多時間,趙慶便取到自己想要的東西,與韓修簡單告彆之後。
他們七人直接駕馭靈舟趕赴傳渡陣,前往冥殤。
星月似乎近在咫尺,杏黃小舟穿雲破霧,於絕雲城上空飛掠而過。
趙慶握著小姨的手腕,默默遙望遠去的瑰麗奇景,心中難免有些忐忑,但更多的是決然。
馬上就要到冥殤了。
梁卿……
曾經是九劍聖地的元嬰修士,奪舍轉修成為了血衣弟子,如今是築基後期的境界。
也不知道此行會遇到多少危險……至少小姨要始終跟在白婉秋身邊,安全能夠得到極大的保障。
孔陽一直都說他是來報仇的。
但事實上,趙慶從來沒覺得自己身上有什麼仇怨。
如果隻有他自己被欺壓,忍一忍也就過去了,畢竟以後全家都在壽雲山好好過日子,惹不起至少躲得起。
但清歡不一樣。
清歡跟了他十多年,完全將自己的生命與靈魂都交給了他。
他修行的時候顧清歡守著,煉丹的時候顧清歡陪著,不管是餐食沐浴還是更衣出行,顧清歡都鞍前馬後儘心儘力的侍奉著。
就連他睡覺的時候,顧清歡都要跪在一旁看著才覺得心安。
清歡像是他的影子,又像是一個沒有靈魂和思想的傀儡。
當那個飽受人間疾苦的女人隻剩下殘軀。
躺在棺中極力舒展眉眼對他笑的時候……
將清歡殘破的身子抱起來,說一句‘乖,不疼’——趙慶做不到。
怎麼可能不疼?
梁卿,他必殺之。
即便是跪在地上求爺爺告奶奶,亦或是賣身賣命,什麼血子什麼修為都不要了,他也要拚命弄死梁卿。
因為十二年前,他讓清歡叫自己……主人。
·
壽雲山。
昏暗的小丹室內,夜明珠散發著微弱的幽光。
司禾感知到趙慶的心念,側目看了一眼靠在床角的女人。
顧清歡蜷著身子,環抱雙膝蹲靠在牆角,一雙水眸看著眼前遙不可及的星夜,怔怔出神。
畫麵之中光影搖曳,瞬息變幻。
她漸漸垂下了螓首,顫聲笑道:“乘坐傳渡陣還挺貴的,主人定然心疼壞了。”
王姝月沉默著,拉過她的身子抱在懷中安撫。
司禾也笑:“你主人就那般小氣?”
“嗯!”
“主人向來精打細算,連留給紫丹閣多少寶花都要盤算好久……”
顫抖的聲音漸漸消失,有人死死握緊秀拳,指甲刺入了血肉,淚水如江河決堤般洶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