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慶話音落下,挑釁輕笑著掃視全場。
似乎在說這枚符籙我要了,誰讚成?誰反對?
“輕侯?”
耳邊突兀響起的陌生傳音,使得趙慶神情微動,露出了疑惑神情。
他自然清楚……這傳音之人便是梁卿了。
梁卿又不瞎,怎麼可能注意不到正在買裂嬰咒的葉輕侯?
葉輕侯臉上雖有疑惑之色,但一雙劍眸依舊停留在那張裂嬰咒上,顯得有些迫切。
耳邊傳音依舊:“是我,梁卿。”
“你怎麼到了冥殤?”
你特麼說我怎麼到了冥殤!?
趙慶很是捉急,梁卿隻聞其聲不見其人,比想象中的慫太多了。
他嘗試著與對方神識短暫接觸,儘量以蜃氣保持著金丹境的神識波動,回應道:“梁師兄!?”
“三層一見。”梁卿如此傳音,其後便再無動靜。
三層一見啊……
三層還有一位金丹修士。
趙慶平複心境,隨手將拍賣的玉簡拋給了曉怡,叮囑道:“將咱們看中的符陣購下,我帶菁兒去見一位故交。”
為了避免有太多差錯,紅檸自然也是化名司徒菁前來。
小姨看著起身準備離開的主仆二人,顯得有些驚慌失措,小聲追問道:“之後我到何處去尋公子?”
麵對演技爆棚的小姨,趙慶也火力全開,冷聲道:“做好你的事。”
很快的。
葉輕侯帶著自己的女侍司徒菁,離開了拍賣場,拾階而上前往商坊第三層。
白婉秋打起了精神,暗自注意著商坊之中的諸多動靜。
周曉怡似是有些慌亂,每次喊價都極為緊密,價格也抬得很高,使得其他三位金丹無力爭搶。
畢竟一個尋常的金丹修士……即便是出身這冥殤的大宗旺族,也不可能隨身攜帶數百萬靈石,麵對這位神秘公子的女侍很難有競爭之心。
而葉輕侯似是有些感慨,緩步行走在木階之上,對著身邊的司徒菁講述著:“當年本座還在修遠之時,曾有一位梁師兄對我頗為關照。”
“隻可惜歲月匆匆,一晃也有百餘年未見了。”
“稍後見到師兄,萬不可失了禮數……”
趙慶走的很慢,小姨買的很快,兩人在梁卿眼皮子底下完成了默契的配合。
終於,趙慶和紅檸步入了血衣三層的傳承靜室,見到了此行要殺之人……還有他身側那位金丹境的鄭師兄。
到了此刻,此前所商議過的一切似乎都不存在了。
趙慶隻能憑借浮誇的演技來爭取時間,等待機會。
“梁師兄!?”
“你怎得成了血衣的人!?”
葉輕侯神情
複雜,其中帶著再見故交之時的慶幸,惋惜師兄修為不複的痛心,對梁卿轉修血衣之道的詫異……
唯獨不見絲毫怨毒。
即便是眼下含光劍就在他身側沉浮,一劍便可取梁卿頭顱。
但至少要等到裂嬰符出現在自己手裡,等這位金丹修士無暇顧及梁卿……屆時才能真正有機會使其神魂俱滅。
他腦海中清歡和姝月的畫麵消失了,被司禾隔斷了心念傳遞,以免影響他的情緒波動。
而壽雲山的狹小丹室之中,直播卻並未中斷。
顧清歡嬌軀繃緊,纖手死死於姝月交握,無神的雙眸緊緊盯著眼前沉浮的影像。
影像中的那個男修似是有些感慨。
稍顯陰翳的麵龐漸漸變得輕鬆,露出了一絲笑容。
“一晃多年,你也結丹了。”
他目光掃過葉輕侯身後的女子,而後看向鄭林江笑道:“輕侯,修遠葉氏出身。”
“我當年修九劍傳承之時,他還未曾築基。”
鄭林江雙眸微眯,輕輕點頭算是見過禮了。
梁卿轉而又對葉輕侯介紹:“鄭林江,冥殤景國血衣駐守。”
葉輕侯沒有理會那位血衣的鄭林江,而是麵露惋惜低歎道:“師兄怎麼到了如此境地……”
梁卿微微搖頭,側目看向青龍壁刻,並沒有回答自己如今的築基修為是怎麼回事。
而是疑惑反問道:“你怎麼到了這裡?”
“要裂嬰咒做什麼?”
葉輕侯無奈一笑,目光輕掃身邊女侍:“帶她們去一趟冥殤聖幽獄,這些年有些恩怨不得不去。”
“聖幽獄?”
“不知是何恩怨,非要入那種絕地了結?”
梁卿似是不願提起自己如今的困境,更沒有多說自己的修為是怎麼回事。
反而抓著葉輕侯這些年的經曆問個不停。
好在這兩人已有百年未見了,又有紅檸提早準備好的各種說辭,趙慶應對起來也不算吃力。
“與琳兒的身死有關。”
“師兄可還記得琳兒……?”
葉輕侯一邊詢問,一邊隨手拿過茶具,交給司徒菁讓她前去沏茶。
……
一炷香後。
拍賣場中,白婉秋帶來的七張符籙皆儘售出,周曉怡隻買到了其中的四張符籙。
閆勳直接帶著小姨與另外兩位金丹離開了拍賣場,到一處客卿隔間之中完成結算。
畢竟那金丹境的天香女人,對如今的血衣樓來說……完全是個不速之客,還是趁早打發走的好。
前兩位金丹修士交付靈石之後,直接帶著符籙回到了拍賣場繼續觀望。
輪到小姨之時……她卻是直接擺爛了。
女子瓊鼻微皺,一雙美眸滿是幽怨,反問道:“四百七十萬靈石,閆掌櫃覺得小女子身上有如此之多的資源?”
閆勳:……
他上下打量眼前這個冰山美人,心知以她築基初期的修為,是萬萬不可能擁有這些靈石的。
她也隻是幫主子叫價……
那位葉姓金丹,好像是梁師兄的故人?
好巧不巧的,化名衛思盈的白婉秋,此刻敲響了隔間的房門。
“閆掌櫃?”
“您這是打算抽取多少分潤~也不見應個聲。”
閆勳心中暗罵,他抽個屁的分潤,眼下連靈石都還沒有見到,自然也不可能將手中的四張符籙交給葉輕侯的侍女。
無奈之下,他隻得暫時將眼前的女侍留在隔間,又向衛思盈苦笑賠罪之後,前往三層尋葉輕侯結算。
幽暗的傳承靜室之中,僅有一扇小窗映著窗外暗紅色的晚空與飛雪。
葉輕侯、梁卿、鄭林江,三人對坐飲茶。
司徒菁則守在葉輕侯身邊,螓首低垂泫然泣下。
女子嬌媚的容顏變得扭曲猙獰,回憶著往事抽泣哭訴:“琳姐姐當年才剛剛築基,便遭此劫難被人煉入魂幡之中……這些年午夜夢回,腦海中除卻她的容顏之外再無其他……”
靜室的房門被人推開,打斷了女子的低訴。
閆勳稍稍探身,目光在沉默的三個男人與落淚的女人身上掃過,自知打斷了人家敘舊。
他隻好訕笑道:“葉……師兄,樓裡有個天香的師姐還在等著結算靈石。”
葉輕侯回過神來,與梁卿對視一眼沉沉歎息,隨手拋出了自己的儲物戒交付靈石。
而後。
……
……
將幾經周轉的裂嬰咒與斬魂符,壓在了手側茶盞之下。
梁卿微微皺眉,但有鄭林江在身側,即便是元嬰想要殺自己都是難如登天,他也沒太在意故交的隨手動作,而是輕聲問詢司徒菁:“當年你隨琳兒同行,身側便再無其他修士嗎?”
傳承靜室隔斷神識,也實在是閆勳趕去尋白婉秋結算靈石。
否則他定然會察覺到……那茶盞之下的裂嬰咒,不久之前便是這樣出現在天香女修的手邊。
血衣樓中同樣的茶盞,同樣的符籙。
隻不過從第一層的貴賓隔間中消失,出現在了傳承靜室的龍刻之下!
小姨靜立客卿隔間之中,一雙美眸遙望窗外飛雪……似乎這冥殤的血衣樓與丹霞的血衣樓,也沒什麼區彆?
隻不過是冬天長了些。
但遠空的晚霞依舊……赤紅如血。
此刻,她纖手輕輕摩挲手中的兩枚傳訊玉。
一枚是趙慶與劉子敬的傳訊玉。
一枚是……陸青與梁卿的傳訊玉。
【趙慶:師兄,可以來了。】
【陸青:城外一見。】
微弱的靈氣波動自此間消失,血衣的閆掌櫃剛剛與天香的衛師姐見麵……還未曾交付靈石。
幽暗的傳承靜室之中。
傳訊玉蕩起的靈韻如同巨石沉入了江河一般。
使得梁卿一瞬間變了臉色。
他詫異打量著手中的傳訊玉,此刻豁然起身,麵目瞬息間變得猙獰可怖。
陸青怎麼會與自己傳訊!?
是……那位青龍入命來了?
他近乎下意識的探出神識,掃視血衣商坊周圍的動靜。
晚霞之下飛雪依舊,淩亂的腳印很快被風雪抹平,天香的小閣之上還有男女修士笑座對飲……
鄭林江將梁卿的變化看在眼裡,也疑惑的探出了神識。
但很快的。
兩人都不用再查探了。
因為……城中起了騷亂。
殘陽如血,風雪蒼茫的冰穹之上,暗青巨城被一道遮天蔽日的陰影遮掩。
足有數千丈的龐然大物傾壓天地,皎潔白玉之上映著雪影,映著殘陽,以難以估量的速度向著血衣商坊衝去。
是那隻白玉靈舟。
被劉子敬與沈墨駕馭的白玉靈舟。
梁卿神色複雜,陰翳的雙眸掃過葉輕侯與司徒菁,取出了早已備下的傳渡陣,輕聲道:“還未曾與你說起我之困境……隻能等下次再見了。”
在他身側,鄭林江身形瞬息消失,前往商坊之外與城中另一位元嬰聯手阻下了玉舟傾泄的威勢。
葉輕侯顯然也有些慌了神,同樣取出了一枚傳渡陣盤塞給司徒菁,一手緊攬女子嬌軀,一手抽出了茶盞之下隨意放置的符籙,驚疑道:“這是怎麼了!?”
梁卿手中緊握陣盤,緩緩轉身看向窗外遮天蔽日的玉舟,輕歎道:“想殺我的人,太多……”
話音未儘。
一道無形血線出現在了他的脖頸。
噴薄的鮮血染紅了一道模糊的劍影……
女子淺笑嫣然,嬌媚容顏之上還帶著未乾的淚痕,她彎彎的睫毛輕盈扇動,抖落眼瞼上滾燙的血水。
鮮血在淚水中暈開……如同來自九幽地獄的噩夢。
青蔥玉指點在了男人頸骨之上。
纖指動作很是輕柔,帶著些許溫潤的觸感,像是在親昵的揉捏著男人的肩頸……隻不過隔開了一張裂嬰咒。
梁卿手中的傳渡陣,不知什麼時候崩開了裂紋。
晚空之下一隻華美彩蝶振翅盤旋,穿透了狹小的窗扇,不偏不倚的落在了紅檸指尖。
瑩白纖美的指蓋儘處,裂嬰咒無風而動,憑空燃儘了周圍數百丈的靈氣。
趙慶微微歎息,大手握緊眼前染血的長發,輕輕一提……
大好一顆頭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