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州,紫珠聖地。
偌大的紫玉丹爐被精金鎖鏈纏繞著,噴吐的爐霞直直映的漫天銀河都成了暗紫色。
一處春意盎然的秘境之中。
豔陽高照,荷池蕩漾著微波,春風輕柔吹拂,使人憑空生出困倦之意。
繁密蔥鬱的藥植深處,偌大的遮陽傘灑下了一片陰涼,男子悠閒的躺在搖椅之上……手中還拿著一柄魚竿,身側的桌案上放置了一枚高腳杯,猩紅的酒液蕩起漣漪,在日光之下顯得尤為晶瑩。
此刻,查勝緩緩睜開了雙眸,手中魚竿一抖,竟沒由來的感覺到了一絲心悸。
為什麼自己會突然渾身發冷?
沒道理啊!
一枚翠玉靈鳥穿透秘境而來,查勝隨意招手將其握在手中查看……
片刻之後。
中州腹地,由天外斜插而來的巍峨古劍之上,殿宇林立。
劍柄宛若一座陡峭的山嶽,直入銀河深處,月華被煉作了湍急的飛瀑,自星夜之中奔湧而下,漸漸變成了一條條小溪,輕輕衝洗著劍刃。
九劍聖地迎來了一位貴客。
紫珠第五行走,查勝。
月瀑之下,查勝滿臉訕笑,看著眼前背對自己的身影,斟酌著言辭。
雖然同為化神境界,但這位九劍行走顯然實力比他高出了太多,隻是站在身側便能感覺到徹骨的冰寒……
“謹一出關了?”查勝明知故問。
“嗯。”
男子輕輕應聲,又補充了一句:“她應是要主持這一代的龍淵爭鋒,不得不破關而出。”
查勝:……
“我聽說皇甫小八被她關在了冥殤州?”
江飛神情微怔,側目回頭瞟了一眼查勝:“皇甫做的過了一些,已經影響到了血衣行走的人選,不用管他。”
查勝輕輕點頭,表示認同。
血衣行走出自九十州血子之中,雖說其中爭鬥萬分凶險,到處都是洶湧湍急的暗流。
但皇甫鳴一個九劍行走若是過分出手,人家也就不用搞什麼血子試煉和龍淵爭鋒了。
這無異於張瑾一帶了一個自己心儀的弟子,踩在九劍聖地的臉上吩咐道:他,這一代九劍行走,我說的。
九劍肯定不會答應就是。
況且血衣本來就是不講理都要訛人三分,眼下被張瑾一占了理,她沒直接打來九劍聖地就已經很給麵子了。
……
江飛看著查勝欲言又止的作態,疑惑道:“你怎麼對皇甫如此關心?”
查勝麵露難色,輕歎道:“皇甫你可以不管,但我在九劍住上一年應該不礙事吧?”
聽聞此言,男子劍眉一顫:“你怎麼了?”
沒怎麼,就是以前偷過小張的高跟鞋……好像被她發現了。
“呃……”
“說出來你可能不信。”
“謹一閉關的時候,她的鯨魚會吐泡泡,吐了很多……有趣的小玩意兒。”
江飛神色古怪,聽著查勝扭扭捏捏的言語,臉上露出了些許期待之色。
“你找到龍鯨,拐走了謹一的馭天隼?”
作為玉京行走,他們這一代任誰都清楚,張瑾一最寶貝的東西就是她的龍鯨了。
除卻龍鯨,便是跟隨龍鯨的六十隻馭天隼。
那是五十年多年前,他們一行從夏皇界回來之後,張瑾一費儘心血打造的生物航母。
龍鯨是化神初期的修為,每一隻馭天隼都是金丹後期,張瑾一為了自己的玩具,還專門找了鳳皇樓的妖修功法給自己的魚和鳥使用……
可以說是她這幾十年來放在心尖兒上的寶貝,不容任何人染指分毫。
查勝訕笑道:“哪有那麼嚴重?”
“沒動她的鳥,就是拿了幾件衣服而已。”
江飛:!?
“查兄。”
“不送!”
……
相較於這些位於九天之上的大人物來說,趙慶如今的處境便顯得分外緊張。
他甚至不清楚血衣樓外的陣法是誰布下的,也不知道當年的姬夢就在外麵看熱鬨,更無法想象清晨還好好的無儘雪川,如今已經融化了數千裡……
趙慶現在需要麵對的問題,很是棘手。
雖然整座命宮被太阿印化作的山魂所包裹著,有司禾從旁指點,再加上紅檸時不時補上一腳……梁卿的魂體已經顯得極為暗淡。
但趙慶卻是心中明了。
這場對於梁卿的複仇,已經到了最關鍵的一步——讓他真真正正的死亡,魂飛魄散!
梁卿是個很惜命的人,不到萬不得已之時,不會劍走偏鋒同歸於儘。
但趙慶顯然沒有資格和對方一起惜命。
梁卿的本命元嬰進入了自己的身體,原本是想要奪舍的,但眼下奪舍無望,他會做什麼?
對方的元嬰如果在自己體內自爆……?
到時候不說自己,整個血衣樓都會化作狼藉廢墟
,唯有白婉秋有資格扛下那種程度的靈力傾瀉,也不知她能否來得及護持小姨和紅檸。
趙慶暗暗做著最後的打算。
原本的計劃,梁卿的元嬰應該被裂嬰咒絞殺,隻可惜打空了。
狡兔三窟,他的元嬰竟然不在身體之內。
反倒是自己陷入了危局,麵臨著對方的奪舍。
如今在命宮之中,有著司禾紅檸以及太阿山魂的助力,梁卿的魂體已然瀕臨消散。
但趙慶看著對方狠厲猙獰的神情,一時卻有些犯難了。
那道元嬰融進了自己的道基之中,如若能夠順利絞殺對方的命魂,那自己顯然是賺的盆滿缽滿,平白得了梁卿畢生的元嬰精華。
但理想很豐滿,現實是……在梁卿神誌被抹殺之前,他必然會選擇自爆,怎麼可能反給自己留嫁衣?
兩道意識爭奪一個身體,梁卿雖然沒有取勝的能力,但是卻保留了掀桌子的資格。
除非……在他沒有反應過來之前,直接抹殺他的命魂與神誌。
但這無異於癡人說夢。
梁卿手中槍魂一擰,緩緩停下了動作,雙眸掃視這命宮之中浩渺無邊的雲霧與山林,沉聲道:“放過我。”
“我不想與你同歸於儘,讓我的命魂離開此地,我會重新選擇一具軀殼奪舍。”
這位九劍聖地的劍首,即便此刻已經窮途末路,也依舊自恃修為,擺明車馬向趙慶談條件。
趙慶沉默良久。
他已經暗中與司禾溝通過了,司禾隻是一道精魄,並沒有瞬息抹殺對方的手段。
最終的結局依舊無法改變。
既然如此……
趙慶做出了決斷。
讓紅檸離開,前去提醒白婉秋護持她和小姨。
太阿印帶著自己的命魂與司禾的精魄回到壽雲山。
不就是重修嘛。
清歡如今也還是凡人身軀,剛好陪她一起。
陸青毀滅鬆山坊的時候,自己就該重修了,不過是拖到現在……徹底除掉了梁卿。
一念及此,趙慶暗自掃了紅檸一眼,紅檸瞬間便明白了自己該做什麼。
隻見趙慶腳步踉蹌,隨意坐在靠在了參天古樹之下,輕歎道:“若是放你命魂離開此地,你的元嬰之體繼續對我們出手呢?”
梁卿神情詫異,臉上漸漸露出和善的笑容:“有那位天香的金丹女修在,我殺不掉任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