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四十三章 一發枯榮(2 / 2)

在他身側,陳長生自然也沒有去觸碰桌案上的茶水,回望白發女子目光之時,再次恭敬見禮:“九劍弟子陳長生,見過娘娘。”

司禾微微頷首:“纖凝是我司幽之人,你也可常來玄機閣做客。”

聽到對方的荒謬言語,陳長生竟也不覺得奇怪,仿佛本就應當如此一般。

纖凝隻是築基修為,而自己即將化神,哪有師父跟著徒弟沾光的道理?

但今天,他還真就沾光了。

甚至沒由來的心生慶幸,但又不得不考慮自己是否應離開楚國……

陳長生與秦楚欣對視一眼,低聲開口問詢:“娘娘司幽香火之事,可需長生劍與乾元寒冰退避?”

司禾神情平淡,靜靜的審視著眼前兩人,氣氛一時顯得有些凝重。

她側目接過清歡遞來的茶水,慢飲之後輕笑出聲:“陳掌門不是已經予我司幽四郡之地?”

陳長生恭敬道:“隻怕長生劍名聲稍顯,會耽誤了司幽香火事宜。”

他雖然言語卑微,但卻已經問出了此行最關鍵的問題。

司幽宗到底對楚國是什麼態度,對長生劍與乾元宮又是什麼態度?

如果有所衝突,那自己和楚欣趁早離開才好,宗門又不是不能遷離永寧州……

但他們卻又不願就此離去,司幽娘娘曾於賀陽山白馬寺做客,而且趙慶一家又皆是玉京修士,那娘娘顯然是和玉京星闕沒有衝突的。

既如此,豈非是另外一道他人難以觸及的機緣?

這可是能夠與蘭慶集分庭抗禮的存在,司幽香火也必不會局限於一城一郡……

司禾緩緩搖頭,隨意開口言語:“司幽隻要凡俗,你們各自隨意便好。”

秦楚欣心思暗動,柔聲笑著試探:“既如此,日後司幽疆域無界,乾元寒冰倒是成了司幽之屬的宗門,楚欣喜不自禁。”

司禾煙眉輕挑,含笑與秦楚欣對視:“你的宗門在楚國與在司幽並無區彆,何喜之有?”

女子美眸蕩漾,親昵打趣道:“能與娘娘更近一些,自是當喜。”

……

趙慶伏在欄杆上,暗自琢磨著楚國這兩位大佬的心思,是打算幫著司幽搞搞香火?

還是單純掛個名頭表示友好交流和平共處……

至於直接投奔司幽宗,那顯然是不可能的事,這些個玉京修士精明的很,頂多也就是畢恭畢敬的過過場麵幫幫忙,能蹭點兒好處就蹭點兒,蹭不到也算混個臉熟。

都是幾百年的狐狸精,在沒有搞明白司禾的手段與來曆之前,是根本不會隨便下注的。

腦海中陰華輕蕩:“狐狸精?”

趙慶:……

司禾目光掠過劉子敬,直接看向白婉秋輕笑道:“檸兒最近準備了不少花露奇珍,調製芳香倒也分外有趣。”

白婉秋笑吟吟道:“司幽已有劉道友駐守血衣,婉秋日後也會常來尋紅檸遊逛。”

“好。”女子語氣罕見多了幾分柔和,她白發微蕩隨意起身邁步,對劉子敬微微頷首,便算是與他交流過了。

劉子敬倒是真沒什麼好交流的,這位楚國的血衣駐守,可謂是司幽宗為數不多

的鐵杆粉絲。

他本就與陸青不和,也一直都在護持著趙慶,而且又是一個無宗無派的閒客,司幽初立之時,他便已經來到壽雲山下留駐。

早年趙慶青龍入命,遙指永寧血子之位,劉子敬難免對此抱有幻想,對他們一家都頗為照拂,如今卻不知不覺間搭上了另一艘快船。

“可還有什麼疑惑之處?”白發妖神的幽幽冷眸掃過五人,纖手隨意握起白婉秋身前精巧的茶盞,朱唇輕含一飲而儘。

秦楚欣眼底的猶疑之色隱去,認真言語道:“我等本也沒有任何疑惑,此行特來觀禮司幽,祝賀一番永寧血子塵埃落定,再者……”

她如玉蔥指緩緩梳理身前青絲,巧笑嫣然:“楚國突兀多了一位娘娘,怎能不心生好奇?”

“便也就趁此機會前來拜見。”

司禾黛眉一挑,含笑再次掃過五人,輕聲道:“僅僅隻是見麵觀望一二?”

陳長生沉默不語,秦楚欣柔柔點頭,還是劉子敬說笑言語道:“這城西的玄機閣,我與婉秋早些日子便見到了,隻可惜未能入內,如今至此一觀倒真是另有玄機。”

陳長生這才恍然反應過來,他們一行是空手來的……不過他們也確實沒有想過要給司幽娘娘帶什麼禮物,甚至還想從娘娘這裡蹭點兒好處。

秦楚欣美眸蕩起漣漪,輕緩邁步自古樸的置物架上拾起一方玄青木盒,施展神識秘法細細端詳片刻。

而後嬌笑開口:“這靈犀木能夠隔斷神識,可多是用來煉器入藥,以置物容器的樣式出現……楚欣還是第一次見,倒真是有些好奇了。”

好奇就對了,掏兜兒吧。

……趙慶伏在欄杆那邊暗自腹誹,跟司禾隨便吐槽著。

司禾不甚在意的揮了揮手:“喜歡便帶上一些離開,其中倒是並無什麼珍貴法門靈寶,隻是本座閒暇時捉弄商客的玩物。”

趙慶:???

“裝逼上癮?”

司禾沉默一瞬,暗自回應道:“你裝你也上。”

程嶽也拿起一方玄青木盒查看,輕輕歎息一聲:“還以為其中暗藏了娘娘那不同於玉京星闕的手段,倒是可惜。”

白發女子莞爾一笑:“那便留一道手段,予你們閒暇之時思索推演。”

此言一出,三位元嬰修士皆儘繃起心神,浩瀚的神識瞬間封鎖此地,並不自覺向著秦楚欣的神識靠攏,隻怕遺漏什麼奇門妙法。

他們倒真想見一見這位司幽娘娘的手段,即便是學不會,但也能夠窺測一二實力。

隻見這位司幽的娘娘藕臂輕抬,額間有一絲白發飄落,被纖纖玉手輕緩托起。

但她身上卻並無元神與靈力的壓迫傳出,似乎沒有打算動用什麼妙法。

秦楚欣三人不明所以,不由更為凝重了三分。

司禾玉手微攏虛握,而後抬眸遙望遠空,玄機閣中諸多修士也隨之望去。

那一絲白發飄飄搖搖,憑虛飛渡,轉瞬間便出現在了壽雲山南……

恰有陸牛鄉野的老邁婦人於溪畔浣衣,也不知怎的,她原本顫巍巍的臂膀竟開始有力,昏花的老眼似又能夠清晰視物,此刻正難以置信的抬起白生生的藕臂查驗,任由褪色衣物被溪水裹挾而去,再不複返。

天地間的畫麵似是定格,風息雲靜。

纖柔細弱的白發猶如被人揮動,盈盈斬向了溪畔的老嫗……以及她身後的鄉野與山沼。

刹那之間,青山褪儘黛色,潺潺溪水斷絕,沼地乾涸走獸消亡。

整片山沼似是失去了百年風華,宛若被人遺忘在歲月中的畫卷。

秋風又來,攪碎了早已腐朽的枯枝與落葉,化作風塵拂過蒼灰色澤的獸骨,天地間蒙上了一層黯淡輕紗,幽寂而蒼涼。

青雉少女穿著滿是補丁的舊衣,在陌生的山野間怔神良久,水潤的眸子緩緩閉闔,一抹悵然與釋懷浮現於白皙俏顏之上……似是欣然迎接著自己生命的結束。

丁巳年,秋。

陸牛鄉野有陳氏浣衣,朝出老態龍鐘,暮歸青絲飛揚。

鶯聲燕語訴說山野奇景,鄉民攸然而往。

有縣中司幽仙客同尋,滿目震撼不明所以,也隻能胡言捏造,說是……娘娘看了她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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